140期/张妥作品《我的童年》梁剑清读
昨天是六一国际儿童节,这使我想到了我的童年。
关于我的童年,当然有许多美丽的往事,比如上小学一年级就参加公社的某个会议,中午吃饭打菜时,厨房师傅看见我,说:哟,还有这么小的代表呢。说完就给我盛了更多的肉菜。比如全公社十个小学,我是上台发言最多的一个。比如公社召开运动会,我也是被非常关注的一个,并被选拔为公社小学生的田径运动员和篮球运动员。
但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件事情影响了我的性格和道路。那天早上,原本每天上学前都要先到我家和我一块儿上学的二三十个同学一个都没有来。我也没有太在意。等我到学校门口看见他们,和他们打招呼时,同学们一个个别过脸去,都给我一个背影。这是怎么了?我的原本的“思想好、学习好、体育好”的虚荣心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呀。我以为这个事件肯定有一个策划和组织者。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在不久就基本解开了。这就是我父亲被判定为“反对批林批孔运动的坏分子”而被收监了。他在看守所写的明信片上问妈妈索要着生活的必需品,搪瓷大缸子,搪瓷碗,铁勺子,等等。我妈妈借了邻居的一把油纸伞,背着我四岁的妹妹,牵着我的手,在西安东郊凡是有哨兵站岗的地方寻找着。
但是这都是序幕,恶运接踵而至。先是母亲为生产队喂猪,落雪的季节从猪圈围墙上栽了下去,左胳膊骨折,我们兄妹俩顿时不能吃饭。幸亏三姨来帮忙照顾了一个星期,母亲用一个手为我们擀面吃。
然后就是连续三四年母亲养的十几头猪被投毒致死。母亲是养猪能手,每年三四月份从猪市上买回来几头猪崽,期盼着在过年前出栏,改善我们家苦难的生活。可是,就在出栏前夕,有人就用白白的蒸馍夹着黄绿色的“雄黄”撂在猪圈。有一天下午,母亲变脸失色地叫我,我亲见了投毒者施放的毒饵。
六年级的时候,草滩三奶场喂牛需要玉米杆粉碎的饲料。他们在田地里夯的土墙形成一个土围子,外面放一个功率很大的秸秆粉碎机。农民们把玉米杆用架子车拉拉来,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把这些玉米杆务进粉碎机,粉碎机就吐出来三两寸长的秸秆,一些人就把这些粉碎的秸秆用铁杈挑到别的地方。我就是那些务工中的一个。我的个子还没有杈把高,奋力地和机器较着劲儿,腰疼腿酸自不必说。这样,八个小时能挣一块七毛二分钱,人们说那是城里一个二级工一天的工资呢。因为太累了,多么希望能够稍稍休息一会儿。终于盼到机器出了故障了。我躺在秸秆上面,看着天上的繁星,忽然就听到了远处大喇叭传来的飘渺歌声:静静的校园里灯光闪烁,我们的老师还在辛勤地工作。作业本上留下微笑的目光,亲爱的老师亲爱的老师,你在想什么……我的眼泪在夜空里长流,我想告诉老师:你的学生正和你一样在这里辛勤呢。
孤独出思想,苦难出人才。正是由于这样的政治氛围和经济窘况,促使我必须出人头地。于是在什么地方都不服输,不管是学习、文艺、体育,亦或是打架。后者是我不受欺负生存的必备手段。
农村人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那个时节,对我的人生观和道德观以及今后的道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人生观上说,我认为生在人世,就必须奋斗,奋斗也是一个农村孩子从小就必须选择的道路。从道德观上说,我要做一个正正派派,关爱他人的人,像贼一样的投毒害人者既是我唾弃的人,也是我永远不共戴天的敌人。于是我刻苦,勤奋,亲力亲为,永不满足,成为我后来求学、就业的指导思想。
大概是去年吧,和一位出身在城市的朋友餐中聊天。他说,你有什么苦难,既没有半夜鸡叫,又没有王二小。我一时语塞。是啊,那些困难与我后来所遇到的困难相比,断不能同日而语。我现在只想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的孩子更早熟。但愿我的回忆只是一个个案。于是我祈盼着每一个孩子在庆祝六一的那些如花一样的时间里快乐幸福!
附:作者介绍
张妥:龙山书院签约作家,祖籍山西,生于陕西,上过中专、大专、大学,学过机械、人事、金融,酷爱体育、音乐、文学,擅长诗歌、散文、小说、剧本,当过教师、干事,任过副院长、书记、工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