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7 一块破布

我常听爷爷对我说，要学会勤俭节约。不然一个銅板可以难倒一位英雄汉……。

我总是不理解，我看爷爷又勤劳又节俭。他还过的很惨。家图四壁………他讲的恐怕是天方夜谭。

我成家了，才知道过日子多么艰难。

缺少了什么，那怕是一块破烂不堪的抹布，也会难倒一个会做饭的厨女和厨男。

那时候物质匮乏。不说别的，单说穿的。缺衣少穿是家常便飯，冬天穿不暖，夏秋无衣穿。一件衣服新三年，舊三年，縫缝补补还要穿多年。衣服破得实在无法穿。剩下的破衣服，破衣片是做鞋的必须原料。

那时候，街上卖鞋的店铺没有，即便是有，有几个人能买得起？人们脚上穿的鞋，除鞋面用点新布外，其余的材料都是由破烂不堪的大小片破布组成。那怕是一丁点小破布也不能仍，它要做鞋用。

家里想找一点闲置的破布也会无影无踪。

那年家乡闹鼠灾。成片成片將要成熟的莊稼被老鼠啃得一个大玉米棒只剩下几粒玉米粒。莊嫁绝收。

一眼望不到头的瓜田，每个瓜果都被老鼠咬个洞。绝收，承包瓜田的人无法给家人交代。喝农药自杀身亡的人也有。

老鼠连停放在家的死人也不放过，不是肯掉死人的鼻尖，就是吃掉耳朵。

弟媳妇娘家离我家一里多路。有一个年轻媳妇离开卧房去送看望她的朋友，才一会儿功夫，炕上的婴儿被六个小老鼠把鼻子啃得只剩鼻根，嘴唇被啃得稀巴烂……幸亏中途被同院里住的人听到婴儿惨裂的哭声，隔窗才发现六个小老鼠趴在婴儿的脸上，她赶紧将窗户玻璃砸烂，用棍子將老鼠赶走……。

我家不会幸免。晚上只要一关电灯，顶棚上，像大戏开場一样。辟历巴拉，震耳欲聋。老鼠开始大规模行动。

我家太穷，没有老鼠可啃的食物。那个蒸镆用的草圈它都不放过。

有一次，我做完了镆镆，上锅蒸。发现老鼠把蒸镆用来聚气的草圈咬了个洞。锅里的蒸气像火车头冒烟一样浓浓的往外冒。

因为挨锅沿的草圈怕被高温燙破。不耐用，每次用烂的枺布不能扔，要垫到锅沿用。老鼠咬的这个洞沒有破枺布塞，连洗脸时，用破的毛巾都不敢仍，都要用来做垫布。

眼看着冒气的洞冒大气，

如果不把这个洞堵住，再过不了十几分鈡，一锅镆馍將报废，无法蒸熟。

我心急如焚，看遍了屋里角角落落，没有一块布可塞洞口的材料，那怕是块破烂不堪的破布。

西屋墙角下，有几个被老鼠从屋顶倒騰下来的玉米棒芯零乱的躺在那里。

我急中生智拿起玉米棒芯奔向锅边，想用它去塞洞，试一个不行，试一个不行。那个洞都比玉米棒芯粗。如果有一片布將玉米棒芯缠一圈，就能增加粗细度。眼看着漏气口大气往外冒，我找不到一块那怕是破布，但家里实在沒有。

粮食特别紧缺，一锅镆镆是全家人一个星期的口粮。我想喊天，我想求地，让他们赐给我一块那怕是破烂不堪的破布，只要能塞住那个洞的破布，能缠在玉米棒芯上，堵住这要命的洞。但他们谁也沒有理我。

只要这个洞沒法堵住，一锅永远也蒸不熟的馍馍，只因为缺少一块破烂不堪的枺布，那一锅永远无法蒸熟的馍馍难倒了我。

那个年代，你再勤，再节约。沒有吃的，没有穿的，再节约，总不能不吃。总不能不用，那怕是一块能塞洞的破布。尽管勤奋，也沒有多余物质让你享用。

是天灾，还是人祸？

开源节流，没有源可开，拿什么节流。

爷爷的话让我醒悟。

那次蒸馍馍，如果我们家拥有一块能塞洞的破布，我的那一锅馍馍不会报废，会按点蒸熟。

二0二一年五月写于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