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 窝头里的秘密 作者/金福

“欢迎转载《唐山知青诗社》公众号的作品，但必须注明转自《唐山知青诗社》。”

公众号第62期

《窝头里的秘密》

作者/金福

1960年，正是国家困难时期。当时农业社正时兴集体开伙吃食堂，按家庭人口限量发放，把饭领回家吃，因量少家家都吃不饱，人人都饿的面黄肌瘦！偶尔看见个胖的还是浮肿！

中午从食堂打饭这件事让母亲犯了难！食堂是中午11点就开始打饭，那谁去打饭呢？父亲是三班倒的矿工，肯定不行，母亲还要到生产队下地劳动，如等母亲下地回来再去打饭，那就晚了，那时下地劳动的人收工就靠看天估摸时间，再有地远地近的回来就更不一定了，如果打饭晚了，中午仅有的那点时间就不够了，何况还有时去晚了食堂没了饭，还得等着再做，那下午下地的上学的可就都惨了。所以中午打饭绝对是一件大事，那时候两个哥哥都念初中功课深，离家也远，妹妹太小不顶事，我当时正上小学二年级。学校离食堂又不太远，最后母亲权衡利弊，就我“近水楼台”，是最佳人选！所以这个重任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我的头上。

其实打饭我也有难处，等下第四节课11点半再去打。也太晚，无奈我只好去跟老师说明原委。好在第四节课副科多，老师也同情达理，体谅我，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我打饭是拿着一个柳条编的圆“浅子”。打好饭还要端将近一里地才到家。那时因吃不饱，早晨的稀汤灌肚，不到中午早就饥肠辘辘了！每当我半路上端着领出的薯面饽饽，那徐徐散发的热香，沁人肺腹。这对于一个还不到十岁的我真是有着极大的、难于抗拒的诱惑力啊……！饿！但…不能吃！那是有数的，吃了到家皮肉就会受苦。那可真是考验我的定力啊！

刚开始的那些日子我还是很好的完成了任务的。路上小心翼翼地端着那全家的“圣点”，生怕脚下被石头拌一下，那可不得了，不夸张的说那可是全家活命的寄托！

但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这种抑制的平静还是被打破了，起因是有一回我正端着饭往家走，可眼睛却鬼使神差地不知怎么就看到了路边的废墟上有一个断把儿的吃粥用的那种小铝勺，我当时眼睛就豁然一亮，试想如果用那断的一头去掏那窝头眼眼，刮些下来，估计……，我为自己的聪明与发现兴奋！于是我赶紧把饭放到石堆上，把破勺抓在手里，然后又在附近的水龙头边急切地洗了洗，然后擦了几擦，急不可耐地找了个避静的拐角处，我也知道接下来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但实在是……，我把饭放到路边的一个台儿上，前后看两头无人时就开始了我谨慎的操作，我特意挑了稍大点儿的窝头，不能破坏外形！我把勺断的那头小心翼翼地探进窝头的眼里，慢慢地、轻轻地刮了一点下来，忙不迭地抿进嘴里，好在窝头是刚出锅的，尤其是那眼儿里还是湿软的，再者那时还正鼓吹增量法儿，和的面子稀，做出的窝头本来就虚软，所以并不难刮，我作賊似的慢刮快吃地消受着我的战果地战果，去安慰我那早已躁动的肠胃，好……爽！但确又有点儿不……是！但我停不下来了……，刮了有三、四个，就不敢再继续了，毕竟我有顾虑，不敢肆无忌惮！回到家的情形还难于想象！再者当时也感到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因此我心并不坦然……。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往常一样地把饭端回了家，但吃饭时我还是如兔在怀惴惴不安地观察着大家拿窝头的手，又不时巡视着大家的脸。还好！那时吃饭大家也都急不可耐，再者窝头实在也没有太大的区别，终于这顿饭吃完了。我也长吁一口气，神鬼不知！

不过好景不长，最终我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那是因为我 以为没事，不知不觉操作越来越大 ……，以至窝头愈来愈薄，分量愈来愈轻，秘密终于暴露了！

母亲气坏了！瞪起了双眼！旋即爆怒的举起了巴掌…，我吓坏了！但我没有躲！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挨打是应该的，惩罚是该受的！但我还是本能的缩短了脖子、紧闭了两眼，等待着那接下来的霹雳！…，可是好久我想象的情景并没有发生，我怯怯地眯开眼向上望去，只见妈妈那高举的手掌，不知为啥慢慢地垂落下来，眼睛里分明地有晶莹的一闪…，然后闭上了双眼…。我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又觉得还不如那巴掌打下来心里会好受些。

许多年后，当我也为人父母时，我才释然了母亲的巴掌为啥没有落下来，可那巴掌虽然没有打在我身上，但那情形却永远烙在了我的心灵里……，每每想起我鼻子还都是酸酸的。我也为那时自己的

作为懊悔不已……。

时至如今我每每看到窝头，都还忍不住的要多看上几眼，尤其是那上面的眼眼……。

金福

202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