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金战争(二)：蒙古大军蹂躏金国腹地，破坏其战争潜力
一
21世纪，衡量一个国家牛不牛逼的标准是综合国力，计算综合国力的要素和算法有很多，但有几个要素却是通用的，即国土面积，人口数量，经济实力，军事实力、科技水平，文化软实力。
如果把当下计算综合国力方法代入到中国古代，中原政权和草原政权对峙的局面中，我们可以清楚的发现，大多数时候中原王朝的综合国力是强于草原帝国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中原王朝的综合国力强于草原帝国，那为什么在与草原帝国对峙的过程中，中原王朝往往处于守势？ 甚至还要修筑长城等防御工事来阻止草原帝国南下进犯。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综合国力的大小是一回事，发挥出来的程度又是另一回事。
草原帝国向来兵民合一，牧民即战士，生产即战斗，而且他们人口较少，便于组织动员，而这意味着草原帝国可以将轻易他们的战争潜力发挥到极限。 所以对他们而言，有多少综合实力，就可以发挥出来多少战斗力。
相反，中原王朝虽然有广阔的土地，庞大的人口，但是碍于交通、通信、后勤补给等限制，其动员能力十分有限，无法有效的挖掘其深厚的战争潜力。
举个例子，蒙古帝国人口百万，军队10万左右，而这10万几乎全是能征善战的战斗人员，可以利用超强的机动性，快速集结反应。金国人口五千万，军队100万左右，这100万军队不仅分布在全国各地，而且充斥大量的非战斗人员，一旦有军事行动，金军需做大量的后勤工作，战争机器启动过程太慢。
在一场战斗中，蒙古人可以轻易动员全国十分之一人口，金国呢，即使只动员百分之一的人口，即50万军队，也是万分吃力的。
在没有无线电、公路等条件下，动不动双方就出动几十万大军厮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只有两种可能：一吹牛，吓唬对方；二，民夫（后勤人员）占了大部分。
战争潜力是一方面，战争成本又是一方面。
对草原帝国来说，战争即抢劫，而抢劫是无本的买卖，打仗除了有点危险外，几乎不怎么花钱，还可以获得巨额的回报。而中原王朝则不然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庞大的军费开支往往让国库不堪重负。
关于战争成本，《孙子兵法上》作战篇和用间篇中有一个基本的计算和判断。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孙子曰：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
什么意思呢？
出动10万大军出战，前后方的军内外开支，招待使节、策士的用度，用于武器维修的胶漆等材料费用，保养战车、甲胄的支出等，每天要消耗千金。为了服务这10万大军，百姓要肩负繁重的徭役，70万户不能进行正常的生产。
考虑到孙子不仅是军事理论家，而且也参加指挥过吴军灭楚的战争，所以其数据和结论应该有很高的可信度。
70万户，按照一家5口人计算，就是350万人，10万大军出征就得让350万人放弃生产，服务战争。
350万人是什么概念，东汉末年，经过牛逼人们的一通混战，中国人口一度跌破1000万，曹操甚至说：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所以像诸葛亮出动几十万大军北伐那是扯淡，因为蜀国总人口也才一百多万。
总之，一句话，中原王朝进行战争的成本很高。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想表明一点：草原帝国虽然潜力不如中原王朝，但是其挖掘潜力的能力强于中原王朝，加上其超强的机动性和国土的流动性，他们往往能在战争中获得优势地位。
二
13世纪初，铁木真统一蒙古草原，整合蒙古诸部力量，彻底激活蒙古人的战争潜力，此时的蒙古犹如朝阳一样，处于强势上升期。
蒙古焕发出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大金却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虽然时人在对比大金和蒙古的实力时说：金国如海，蒙古如一掬细沙。但显然，大金虽大，只是徒有其表。
经过百余年的发展，女真人已经从马背上下来过上了农耕定居生活，其政权也成了彻彻底底的中原王朝，昔日骁勇善战的猛安谋克早已名存实亡，加之大金国的国家机器已经运行了一百多年，已渐渐腐朽，百病丛生，整个国家处于处于一种极盛之后的衰败期。
一盛一衰，这是蒙古的机会，也是大金的宿命。
1208年，完颜永济登基后被铁木真狠狠羞辱了一顿，一直想要报复铁木真，2年后，完颜永济的机会很快来了。
1210年，铁木真计划带领蒙古使团对大金国进行友好访问（蒙古进贡），完颜永济瞅准机会，在蒙古使团来的路上埋伏了重兵，计划干掉铁木真。
计划很好，但是计划没有赶上变化。金军中带路党（受金国压迫的其他民族）频频向蒙古使团通风报信，铁木真迟疑不进，派人侦察，发现其中果真有诈。
脸皮既然已经撕破，那就不用再表演了。
铁木山当即决定，与金国断交，并进行全国总动员，打算教训完颜永济。
1211年3月，铁木真在怯绿连河誓师，带领长子术赤、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亲率军10万大军出征金国，先锋哲别率领轻骑疾驰而去，前往大金国西北侦察敌情。
蒙金边界大致以长城为分界。金国的防御体系是以长城沿线的镇堡为要点，在镇堡囤积兵力进行机动打击。理论上而言，这是一种可攻可守的防御体系，然而这也仅仅是理论上。
大金国承平日久，边备废弛，再加上之前金国一直对蒙古比较轻视，所以金国把防御重点放在南边对付南宋，根本没料到蒙古会倾国来犯。
直到蒙古大军进攻金国边境，金国朝廷才反应过来，一面求向蒙古求和以拖延时间，一面抓紧时间部署。
完颜永济任命独吉思忠和完颜承裕统帅主力45万大军北上迎敌，同时命令西京留守胡沙虎加强战备，随时准备战斗。
当时，金国五京分别是：中都（今北京）、上京（今哈尔滨）、东京（今辽阳）、西京（今大同）、南京（今开封）
三
独吉思忠到达前线后，并没有利用兵力优势主动进攻。相反，他利用主场作战的优势，闷头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修墙。这货征调了75万民工，修筑和加固300公里长的界壕。界壕是什么东东？简单的可以理解为高配版的长城。
敌军压境，不思如何退敌，反而大兴土木修墙，劳民伤财就不说了，关键是修这么长的墙有卵用？这么长的防线，金兵再多也无法处处兼顾，相反，蒙古军队只要集中兵力突破一个点，这300公里的界壕就直接废了。
和金兵几次接触下来，铁木真就发现金军的战斗力不过尔尔。对付这样的敌军，放上十万大军简直是高看他们了，于是蒙古军一分为二。术赤、察合台、窝阔台率领3万大军为西路军，进攻西京，铁木真则率领蒙军主力与金军主力周旋。
金国军队被动防御，蒙古大军飘忽不定，就在金国疑惑蒙古军队要从哪儿进攻时，铁木真亲率蒙军主力猛攻乌沙堡，金军猝不及防，乌沙堡陷落。
乌沙堡的陷落宣告了界壕防线就是一个屁，不等金军反应过来，铁木真利继续进攻，占领了乌月营，巩固并扩大战果。
▲蒙古军队第一次进攻金中都示意图
独吉思忠丢了乌沙堡，也就丢了乌纱帽，其统帅权由副手完颜承裕接任指挥权。
界壕防线废了后，蒙古大军利用超强的机动优势继续进攻，完颜承裕被蒙古军队凶猛凌厉的攻势震惊了，被迫收缩防线后撤。
蒙古骑兵彪悍绝伦，行踪飘忽不定，现在他们已经越过长城，下一步他们进攻的目标是哪里，谁也不知道。
完颜承裕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无法判断蒙古军队的意向，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担忧，那就是蒙古大军绕过金军主力，闪击中都。
不管蒙古大军的目的是什么，总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蒙古大军钻空子进攻中都。打定主意后，完颜承裕便将金军主力集结到了野狐岭一线。
野狐岭位于今天河北省张家口万全县境内，它北连蒙古大漠，西通西域，南接中原，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蒙古大军南下的必经之地，同时，野狐岭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是防守的好地方。
完颜承裕之所以选择在这里阻击蒙古大军，就是看中了此地的地理位置和地形——此地既可以阻止蒙古军队进攻中都，又可以利用山地地形，抵消蒙古军队的骑兵优势。
为了打好这一仗，完颜承裕甚至主动放弃了桓州、昌州、抚州。
桓、昌、抚三州是金国边境重镇，城防坚固，物质充盈。尤其是桓州，乃金国牧监所在地，是金国最重要的战马养殖基地。完颜承裕放弃这三个地方，不仅让铁木真解除了后顾之忧，还让蒙古军队白白获得了几百万匹骏马（史载：下金桓州，得其监马几百万匹），蒙古军队获得大量战马和物资后声势大战，而金国战马资源由此几乎丧尽。
铁木真扫荡三州后不久，便向野狐岭杀来，一场主力决战即将打响。
正面作战很难战胜蒙古大军，为了最大程度的抵销蒙古骑兵的优势，消耗蒙古军队的实力。完颜承裕命令金军分居险要，严防死守。
然而，这一看似高明的战法却是不明智的，这种分兵死守野狐岭的做法，其实与当初独吉思忠分兵防守界壕的做法一样，只是防守的面积从一条线变成了N个点。
分兵之后的金军，不仅相互之间无法及时增援，而且使得金军的整体兵力优势变身了局部的兵力劣势——当蒙古军队集中攻击金军一点时，其他金军都在各自的防区打酱油，等着蒙古军队来进攻，如此，蒙古军队便可以从容的集中兵力，将金军逐一歼灭。
山地地形确实不利于骑兵作战，但是这并没有难倒蒙古人。大将木华黎大吼一声：不破金，不生返！说罢一马当先，率领蒙军敢死队冲入金军大阵，由于地势原因，蒙古军队不得不下马步战，气势如虹的蒙古军队一路猛冲猛打，所向披靡，直逼完颜承裕中军大营。铁木真也趁势率军往来冲杀， 声势骇人。
蒙古大军攻势迅猛，金军过度分散，完颜承裕调度不灵，眼见中军大营危急，完颜承裕急忙率领大本营撤出了战场，向宣德方向逃去。
主帅逃跑的后果是灾难性的：很快，金兵失去指挥，军心涣散，斗志全无，蒙古军队趁势掩杀，金军兵败如山倒，浮尸遍野。
完颜承裕一路败退，一路收拾残兵败将，撤到浍河堡时，已收容了数万败军。但是铁木真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很快亲率蒙古大军围浍河堡，双方血战三天，金军全军覆没，完颜承裕之身逃走。
野狐岭一战，大金国中央机动兵力损失殆尽，蒙金战争的战略天平开始向蒙古倾斜，此战直接决定了蒙金两国的国运——蒙古的崛起和金国的衰亡。
四
野狐岭大战后，先锋哲别率领蒙古军队继续南下，突破了居庸关，直逼金国中都。
主力大军节节胜利的同时，术赤、察合台、窝阔台率领的西路军也是狂飙猛进。
金国西京留守胡沙虎听说蒙古大军来攻，二话不说就溜了，蒙古大军轻松拿下了西京后，分兵四掠，内蒙、山西北部一带的州县纷纷陷落。
短短半年，大金国被蒙古打得满目疮痍，毫无还手之力。
蒙古大军兵临中都，完颜永济束手无策，只知与大臣相对哭泣。
哭过之后，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怎么办呢？
完颜永济提议迁都南京（今开封），避开蒙古大军的锋芒。
完颜永济刚一说完，便遭到了群臣和将士的反对：中都城防坚固，又有精兵驻守，未尝不能与蒙古军队一战，更何况，你是皇帝，竟然置宗庙社稷于不顾，一心想逃，还怎么指望别人帮你抵抗蒙古？
眼见逃走的建议被怼了回来，完颜永济不得不硬着头皮留下来，与蒙古大军周旋。
中都确实城防坚固，兵精粮足，守城部队奋力死战，蒙古军没占到什么便宜。此时的蒙古军队刚刚走出草原，攻坚水平低下，攻城准备不足，屡攻屡挫，伤亡惨重，不得不放弃。
啃不下中都，也不能让金国好过，蒙古大军恢复流氓本性，再次四下抄掠，将河北北部席卷一空。
年底，两路蒙古军队满载而归，回到了蒙古草原，休生养息，伺机而动。
蒙古人撤退后，金国朝廷终于松了一口气，很快，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该享受的享受，该内斗的内斗，该捞钱的捞钱，醉生梦死之间，仿佛蒙古军队不曾来过。
眼见金国如此不堪一击，金国内部的反金势力按捺不住了。金国千户耶律留哥（契丹人）在辽东起兵叛金，在获得蒙古的支持后，耶律留哥数次大败前来平叛的金军，一时间声势大振。
趁耶律留哥在辽东与金兵互砍，1212年秋，铁木真率军进攻西京，蒙古大军采用围城打援之计将金军援兵歼灭在了西京城外，但在进攻西京坚城时，铁木真中箭，蒙古大军遂撤围而去。
从以上的战斗中我们可以看出，虽然蒙古大军连战连胜，打得金国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蒙古却远没有达到能灭亡金国的实力。
原因很简单，蒙古无法有效的管理所征服的土地，进而将所征服的土地转化成战争资源，从而逐渐壮大自己，他们只会劫掠一番后撤退，这种做法虽然能削弱金国战争潜力，但是无法短期内动摇金国的根本。
接下来，成吉思汗会采取怎样的战略战术对付金国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