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龙门－郑州日报数字报

♣ 金可峰

黎家湾有一个池塘，塘水清澈。据说是有一年发大水，洪水冲破堤堰，翻垸冲出来的小湖。黎青和小英就住在池塘边不远，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喜欢并排坐在池塘边看鱼儿跃出水面，又“扑通"落进水里。鱼是小英小时候放生进去的，黎青说他把鱼当成了小英，每天投鱼饵小心呵护，希望它像小英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小英就笑得如塘里的莲花，看得黎青发呆。

鱼儿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谈话，跃出水面，在空中缩卷起尾巴然后使劲一弹，再扎入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英子说：“鱼儿蹦得好高呀！”

黎青望着鱼儿消失的水面，深思地对小英说:“有一天，你会不会也像鱼一样蹦远，消失得没踪影。"

“不会。”小英笑黎青傻，“鱼再厉害，也蹦不出池塘，我能蹦到哪？”小英捏紧了黎青的手，黎青感觉小英的手很软，暖暖的。黎青还是隐隐地担忧，他常听小英的妈说外面的世界花花绿绿，外面的女人生活如何潇洒，小英就要过这样的生活，黎青就怕小英像鱼一样蹦出去。

小英又说：“你不是说我是鱼，你是池里的水，哪有鱼离得开水？”黎青便把小英搂到怀里，笑侃着我不能让这条鱼溜走。小英笑，脸上笑出红霞；黎青笑，笑出满意的泪花。

这年夏天的雨特别多，一连落了十多天，每天“噼噼啪啪”落得黎青心里发慌。黎青住的黎家湾地势低洼，雨天天落，池里的水天天涨。黎青每天要去池边看鱼，怕涨满水的池塘，鱼儿会跟着漫出的水游走。雨越下越大，河里的水跟着雨漫过堤岸，黎家湾翻垸了。水顺着堤坡流入池塘，又漫过池塘进入沟里田里。黎青没看见塘里的鱼跃出来，他发疯似的四处寻找。

黎家湾的人上了堤，躲进安全地带。小英听说黎青追鱼去了，一连几天没见踪影，她沿着堤岸拼命地喊。四周水汪汪，村里的屋顶冒出个尖尖。小英只看见水面漂浮的杂物，就是不见黎青的影子。黎青水性好，但能敌得过这滔滔洪水？小英暗想。小英对着洪水哭，她骂黎青傻，不就一条鱼，跑了就跑了。小英嗓子快哭哑了，她看见一个黑影在水面划来。小英看清楚了，是黎青，小英喜极而泣。等黎青驾的小船上岸，小英捶打着他：“你不要命啦？”

“我说了，鱼像你，一定要保护好。”黎青篓里装着一条鱼，鱼身上有他们放上去的标识环。黎青当年说，有了这个环，跑多远都能认出来。

水退了，黎家湾满目疮痍，一季的收成黄了，黎青不得不出去打工。黎青对小英说：“等干出名堂，让你真正跃出龙门。”

小英点点头，不舍地说：“别忘了，我是鱼，你是水。”黎青狠狠点了下头。

一晃三年，黎青回来，他去找小英。别人告诉黎青，自己出去不久，小英的妈逼着小英也到了城里。她妈说再也不想待在这种穷地方，还逼小英嫁给了城里人，算是鲤鱼跳龙门。

又过了几年，黎青在家乡办起了养殖场，生意顺风顺水。这年春暖花开，众人发现小英又回来了。她面容憔悴，听说跟城里的丈夫离了婚。丈夫嫌她像条鱼，每天一身的鱼腥味。

有人撞见小英她娘俩在门口晒太阳，问小英的妈：“你女儿不是跃了龙门，怎么又回来了？”

小英妈叹了口气：“这龙门还真难找？谁知开哪儿？”

“在神话传说里。”小英身子软塌塌地在一边倚着门接过话。她每天就这样靠着门，坐在门口看池塘，想着鱼儿跃出水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