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不想读书时,不妨看看季羡林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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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盛夏,北大朗润园内,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据说这里的荷花,是季羡林亲手所栽,因而被人们亲切地称为“季荷”。
季羡林一生醉心荷花,他曾无数次徜徉湖畔,吮吸着荷之清香,独享那份宁静。
而他的性情,也正如这一株株荷花般,冷冷淡淡。
季羡林出身贫寒,既没有家学渊源加持,也没有家族背景依靠,他的少时玩伴,大多成为普通农民。
可他却凭借一己之力,从田间地头,跋涉至学界巅峰,寂寞而绚烂地绽放着。
一个家徒四壁的寒门学子,是如何靠读书改变命运,一步步成功逆袭的呢?
少小离家,寄人篱下
109年前的今天,季羡林出生于山东省清平县官庄。
官庄是全县最穷的村,他家又是村里最穷的一户。
小时候,家里一年只能吃一两次白面,经常吃不饱饭。
有时,母亲甚至没钱买盐,只能把盐碱地里的土扫起来,在锅里煮水,腌咸菜吃。
一家人生计都难以维持,根本没钱供他去私塾读书。
倘若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季羡林大概率会成为一个识字不多的农民。
可幸运的是,他是整个家族唯一的男孩,身上肩负着光耀门楣的重担。
父亲一心想把他培养成才,于是和济南的叔父商量,让他去城里读书。
1917年春节前夕,叔父接走了6岁的季羡林。
他们在萧瑟的寒风中,踏着残雪,一步步走到济南。
这次离家,成为季羡林一生中最关键的转折点。
叔父望子成龙,对他要求严格,先让他进私塾读书,后来又转入新式小学。
从初中开始,季羡林课后要去参加古文学习班。
晚饭之后,还要去“尚实英文社”学英文。
一直到晚上10点才回家,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8年。
他天资聪颖,高中3年,连续6个学期考试第一。
可是,他并不开心。
虽然叔父一家对他很好,但寄人篱下,难免心生拘谨。
原本天真活泼的他,变得循规蹈矩。
有时候,他夜里梦到母亲,早上醒来时枕巾上满是泪痕。
这段读书的日子很苦,季羡林曾在自传中写道:
要是叔父不把我接到济南的话,我总能过一个浑浑噩噩但却舒舒服服的日子。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年少时吃读书的苦,不过是为了日后少吃生活的苦。
倘若没读书,便会志短,难以看清远方的路。
从6岁到19岁,季羡林在济南住了13年之久。
他的爱荷情怀,或许和这段生活有关。
红花映日,绿叶接天,寄托着季羡林对家乡的丝丝眷恋。
水木清华,意气风发
1930年,季羡林“赴京赶考”,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济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当时,各个大学分开招生,学生可以任意报考心仪的学校。
不过,虽然选择余地大,但名校竞争非常激烈。
在几千名考生中,清华只招200人,北大的录取人数更少。
很多学生为了稳妥起见,会报考六七所学校。
但骄傲如季羡林,只报了清北,他声称:“我这一辈子考试的运气好,从来没有失败过。”
果不其然,他顺利被这两所大学录取,一时春风得意。
其实,所谓的“好运气”,不过是谦辞,背后是无数个日夜的风雨兼程。
这两所大学势均力敌,究竟选哪一个呢?
季羡林陷入甜蜜的纠结,几经犹豫,他去了清华。
大学四年,是他最快乐、最难忘的时光。
他就像海绵汲水般,氤氲在书香中,拼命汲取知识,四年成绩全优。
除了上专业课之余,他还旁听了大量外系的课。
其中,陈寅恪的“佛经翻译文学课”对他影响最大,潜移默化引导他走向研究佛教梵语之路。
彼时,季羡林书生意气,和吴祖缃、林更、李长之并称为“清华四剑客”,他们常在清华的藤影荷声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不过,他的生活并不总是如此阳光灿烂。
大三那年,母亲突然去世,季羡林颠簸两天方才到家。
与母亲阔别八年,他本想工作赚钱后,让母亲吃上白面,无奈造化弄人,这成为他一生的悔恨。
转眼毕业,季羡林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窘境,他为工作奔波许久,却一无所获,而家人还指望着靠他养家糊口。
好不容易谋到个国文老师的教职,但他很快被同事的派系之争弄得心力交瘁。
万般无奈之际,他听闻母校清华大学和德国学术交换处互派留学生的消息,于是立马报名,结果被录取了。
可昂贵的留学费用,让全家人一筹莫展。
是守着“铁饭碗”安度一生呢,还是去陌生国家“镀金”呢?
季羡林又一次站在人生十字路口,进退两难。
留德十年,乡愁入梦
生活的苦,让人心力耗竭;
读书的苦,却让人劳有所获。
凡心所向,素屐所往。
这一次,季羡林选择吃读书的苦。
24岁那年,他不远万里,前往德国求学。
火车行驶了十天十夜之后,终于抵达柏林。
到柏林后,他的当务之急,便是补习德语。
虽然他在清华时学过德语,但学的是“哑巴德语”,到了德国根本张不开嘴。
在柏林待了一个月,季羡林被德国学术交换处派到哥廷根大学学习。
1936年季羡林(左)与同学在德国
哥廷根是座小城,除了一个剧院和几个电影院,几乎没有其他消遣的地方。
在这里,他结识了恩师瓦尔德施密特教授,潜心攻读梵文。
每天早上,季羡林在房东家里吃早餐,一壶清茶,两片面包,吃完后便去梵文研究所读书。
中午,他在附近的小饭馆解决午饭,吃完接着查资料写文章,一直到下午研究所关门,才夹着书回去,晚上在灯光下继续学习。
当时,季羡林要同时学习梵文、英文、俄文、南斯拉夫文和土火罗文等多门外语,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俗话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季羡林就像一个苦行僧般,每天往返于房东家和研究所,废寝忘食地读书。
生活看似枯燥乏味,他自己却乐在其中,每当学有所得,便拍案叫绝。
1937年,2年交换生涯到期,他原本该结束学习回国。
不料战争纷烟四起,国内抗日战争爆发,阻隔了他回家的路。
1939年,战火蔓延,德国进攻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此时,他同家里断了书信,有家不能回,有苦无处诉。
季羡林留德期间,家里寄去的全家福
一个人漂泊海外,数不尽的缠绵之夜,剪不断的离愁别恨,令他痛苦万分。
那段时间,头上机声隆隆,肚里饥肠辘辘,人命危浅,朝不保夕。
眼见归国无路,季羡林只得把满腔热情,全部投注在学术研究上,积稿盈案,乐此不疲。
为了准备博士论文,他花了三年时间搜集资料,翻阅图书,看了100多种书刊。
1940年12月23日,博士答辩当天,他早晨5点就醒来了,紧张得睡不着觉。
幸运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博士论文全优通过。
在哥廷根的十年,微苦中实有甜美。这段心无旁骛的读书岁月,成为季羡林学术上的第一个春天。
然而走遍天下,更知故土情深。
1945年9月,季羡林还是决定回国。
留德十年,让季羡林的人生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他这一生达到的高度,已经远远突破了家庭的天花板。
回归故土,潜心学术
幸而数载寒窗苦,自此阡陌多暖春。
季羡林回国后,经老师陈寅恪举荐,回北大任教。
按北大规定,在国外拿到博士学位的人,只能给副教授职称。
季羡林对此毫不在意,没想到的是,他才去北大一个星期,学校便破格聘任他为正教授,兼任东语系系主任。
这“升职”速度,至今无人打破。
在季荷池的后面,便是他的住所。
他每天凌晨4点起床,伏案工作,8点去上班,坚持了60多年,他家一度成为北大最早亮灯的地方。
因为季羡林公务繁忙,只能忙里偷闲,用早上的时间钻研学问。
几年下来,积少成多,竟写出1000多万字的学术著作和散文。
哪怕文革时期,他也笔耕不辍,偷偷翻译印度史诗《罗摩衍那》。
晚年的季羡林,虽然早已过了退休年龄,依旧精神矍铄,一门心思扑在学术上。
他经常像年轻人一样,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校园里。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季羡林在80岁高龄时,迎来第二个学术春天,完成了73万余字的学术著作《糖史》。
曾有人问他成功的秘诀是什么,他回答说:
我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人,没什么了不起,至于我的优点的话,我只讲勤奋,每天一趟图书馆,没感觉自己已经是个老人了。
即使后来身居病房,季羡林也坚持读书写作,在病床上写下24万字的《病榻杂记》。
读书和写作,犹如空气一般,蔓延于季羡林的一生。
读书,改变了他的命运。
他这一生,在学术领域硕果累累。
可是,他又为人低调。
他经常穿一身洗旧了的卡其布中山装,脚踏一双圆口布鞋,看起来像个老农。
正是这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朴实,让他遗世独立,舒卷自如。
2007年年初,季羡林辞去“国学大师”、“学界(术)泰斗”、“国宝”的称号,自嘲道:“三顶桂冠一摘,还了我一个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欢喜”。
2009年7月11日,季羡林在北京301医院辞世,享年98岁。
须臾11年,弹指之间。
如今,北大荷塘如故,却物是人非。
不过,季羡林虽然走了,却留下了一代师者风范,正如《感动中国》致敬他的颁奖词所言:“一介布衣,言有物,行有格,贫贱不移,宠辱不惊。”
芰荷为衣,芙蓉为裳,朗润园中荷香悠悠。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季老之风历久弥新。
当你不想努力时,不妨读读季羡林的人生,它将告诉你:拼命读书,才是大多数普通人逆袭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