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
网上购物，信风飈起，引来了无数为物而奔走的人们。他们的忙碌，为生计，为信念，也有为理想而追求的，这些人，他们在执着地工作着，丝毫不予理会旁人的热嘲冷讽。甄邮，邮政学校毕业，国家教育体制改革后，中专毕业，没有定向的职业安排，得由自己去寻找，这种体制，就全凭关系和机遇了，没关系，就等机遇，没等上机遇，那就干瞪眼。读了书，有知识，不一定就有事干。甄邮，山里娃，凭他勤学苦读，考上了中专，那时，他在村里，也算得数一数二的。毕业后，由于没关系，只能在家里干等着，家里人都为他干着急。甄邮常往城里跑，目的是为了寻找机遇，一天，他到城里同学家串门，同学向他透露了一点信息，同学很有掌故地说：“网上购物风行，那些货物得由专门的人员，送至购物主的手中，这就出现了一支新的职业队伍，这种职业叫快递。快递职员都是一些快递爱好者和无业公民。”老同学说得有板有眼，甄邮心热了，他豁然开朗，眼前好像展现出一条金色大道。回家说与父亲。挂在心上的父亲，听说儿子带回了信息，放下地里的活，去见儿子。“邮儿，找到事啦……”父亲急切地询问刚进门的儿子。“父亲，孩儿正想找您，是这样的，城里正在发展着一支新型的就业队伍，网上购物，将物品送到物主手上，这就出现了快递工作，我是学邮政的，与我所学的专业相吻合，我想从事这一职业，父亲支持不？”听儿子这么一说，怔住了，他想：把儿子读书，是想儿子跳出农门，吃碗快活饭。跟别人送东西，多辛苦呀，书算是白读了……父亲委婉地说：“能不能再找其它的工作？这工作怕是很辛苦的，也不要很多书业呀！”“父亲，我，一个中专生，找工作很难，再说，这是我的专业，我的意愿，您支持我吧！”儿子好像在恳求了。“是你的职业，你早就有这个思想准备了？累了，别怪我啊！你怎么跟别人送货，有车吗？”“父亲，这正是我的为难，单位没有车，都由快递员自己备车，”“孩子，咱家哪有钱买车，农村人没出息，没钱怎么买车，你弟妹还在读书呢”父亲十分为难地说，“以后再说吧！”甄邮的满腔热血，竟遭了一盆冷水，他沉默了，寡言了，家里穷，他知道，父亲为难，他同情，于是成天干着急，茶不思了，饭不想了，一心去追寻着那满街跑的快递车，然而，一个懂事的娃，哪会急于苛求为难父母呢。甄老汉见儿子这般模样，也想不出法子来，便找老伴商量，由她去拿出法子。“娃决心下了，我看这事也成，就是拿不出几千块钱来买车，你看咋办？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老伴知道自己男人的意思，他在打家里那两头猪的主意，猪是我养的，他不好直说，不便作主，特找自己商量。老伴也是明事理的人，便说：“邮儿手下还有弟妹，他俩该书也在等钱用，我们庄稼人没出息，就只指望这两头猪了，两头猪还可卖出三四千块钱，你是一家之主，你看着办。”老伴的这席话，实际上是同意了男人的想法。老俩口商定，为了支持娃的事业，只好忍痛割爱，卖掉了两头正养来的猪，把四千刚冒头的钱交到甄邮的手中，甄邮拿着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眼中饱含着热泪，对父母说：“爸、妈，今后儿子有了钱，一定供弟妹读书，让二老省心，这是儿子的本分。”甄老汉和儿子一起，买回了邮车，卖车师傅一上午就把车子开到了老甄家，下午就留这位师傅教甄邮开车，甄邮悟性很高，有追求，又执着，只花了三个多小时，便能独自开车了。太阳快下山时，由甄邮驾车，送师傅回家。甄邮在家里训练了一周，第二周，甄邮开车到城里，联系上了快递公司。公司老板见甄邮聪慧灵活，收用了他，值此，甄邮便步入了快递生涯。甄邮的家乡离县城三十六华里，每天早出晚归，由于他是邮政学校毕业，对于快递的门径，不学自通。他心中有一个宗旨：快递是与人打交道的服务行业，既然是服务行业，就得任劳任怨，车子装得下物件，人就得装下物主中的任何人，人有种种色色，千方百计做到顾客的满意。甄邮的宗旨很纯真，在实际工作中并不定然，时间久了，矛盾将会频频生出。一天，甄邮提前一刻上了班，公司经理交给他一份难送的物品，共有四十件，其中有几件易碎物品。经理十分信任地对甄邮说：“……一个多月来，你工作十分出色，科班出身的与众就是不同，除你上月所得外，另奖你奖金五百元，五号就可以领到上月工资了，凭你的工作能力，今天交你一项较艰辛点的任务，把A件物品送出去，因本份物件多，且有易碎物品，所以交给你，交给你，我放心。”说完，将A件清单交给甄邮。甄邮接过清单，想道：经理交任务真有艺术。甄邮拿着清单，请点着货件：确是一块腊骨头，易碎品就有三件，大件也有不少，送货路程还比较远。甄邮心里想：既然经理信任自己，岂能推脱。见难就退，不是我甄邮的个性。其他的快递员也陆续上了班，甄邮将物品装上车，按照他的邮送路线，由远及近，四十多件物品，满滿一车，大件架在车篷上，平稳而行。货件陆续分发，货物逐渐减少，然而那三件易碎品还没出手，他还得小心地行驶。甄邮绕出一个胡同，从胡同口处横冲出两个嘻戏的小孩，甄邮眼明手快，瞬时急刹，邮车强烈震动，车内的物件竟跳起舞来，小孩从车侧擦过，孩子们没事，而他却冒了一身冷汗。口中自语道：“好险啦，幸亏开得慢。”找到了转交易碎品的物主，甄邮小心地将物品拿出，打开第一个，还好，完整无缺，打开第二个，心里一慌，玻璃出现了裂痕，物主脸色一黑，当打开第三个时，内面已是一堆玻璃碎片，物主没好声气地问：“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办？”“那好，我一件是八百，坏了两件，一千六百，订单上写着有，耽误了时间，另加四百，共两千整。”甄邮的脸上也布满了愁云。“你也太抠了吧，怎么能这么算呢？”“年轻人，这是给你的惩罚，让你买个教训，依你，看你年轻，就减两百。”甄邮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叫物主到快递公司去拿钱。甄邮振作精神，到晚上八点，将物品送完，他疲惫而懊丧地回到家，本不想让家人知道，正好迎面碰着母亲，母亲见儿子神情不对就问：“今天怎么回这么晚，好像情绪不对，遇到为难事了吧？”甄邮见母亲察觉，不好隐瞒，苦笑着对母亲说：“妈，我这月白干了，坏了别人的东西，要赔一千八百元。”于是把事情的原由告诉了母亲。母亲见儿子心有压力，劝解地说：“世上哪有全顺利的事，好在那两个小孩没事，万幸，赔点钱是小事，今后千万当心。吃饭，吃饭，饭都凉了。”甄邮见母亲说得那样轻松，自己也轻松多了。第二天一早，甄邮来到公司，把头天的情况说与经理，经理没有责备他，并承担物主索赔的那两百元，好在甄邮第一个月工资高，外加五百元的奖金，共计三千六百元，扣除赔偿的一千六百，实领到两千元工资，甄邮调整好了心态，继续着他的工作。甄邮以高度的敬业精神，每天早出晚归，工作十分负责，物主们见着他都可亲，遇着他都夸奖。他越干越来劲了，每月工资，他都独占鳌头，工资到手，除留下一些零花钱，全都交给了父亲；公司经理，也打心眼里喜欢他，因为他是一个不让人担心的好职员。时间久了，他的经验在不断丰富，他排除了几次冒领的事件，也查对了几个地点出现偏差的误区，使物件万无一失地送到物主手中。一户迁居物主，深有感激的说：“甄邮这娃，为了我买的一双鞋，他跑破了几双鞋，真实在，好娃，好娃！”甄邮的工作，干得有滋有味，一干就是一年多，他本是白皙书生相，一年多的风雨烈日，把他熬成了黝黑的铁塔。春夏之交，天气一天热比一天，这对于忙碌的劳动者，并不宜人。一天，甄邮早早驾着邮车行驶在各方物主的路上，起得早，天气凉，此时路上行人稀少，当他行驶到逸馨路段，远远望去，路的右侧有一簇人，好像出了什么事。近前一看，见一姑娘斜躺在地上，地面积着一滩血。离人一丈外，一辆女式摩托车也在躺着呻吟。围观者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不停：“那年轻人真缺德，把姑娘挤到路边也不放过，硬把别人撞翻，他竟扬长而去。”“好像司机并不像年轻人，有三十上下吧，又像是冲着那姑娘来的。”大家议论归议论，可没有一个动手，地上的姑娘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甄邮走近前，抚摸着侧卧在地的姑娘，再用手去试探她的鼻孔，还有气息，便急急地说：“哪位同志帮我，把她抬上车，迅速送往医院，救人要紧。”甄邮把车上的几件大货卸下，再请一位男同志，将姑娘抬上邮车，径直送往附近的医院。甄邮将自己身上的一千多元钱垫付。经急救后，才脱离了危险。医生对甄邮说：“幸亏你送得及时，还迟一刻钟，姑娘就没命了，你是她什么人？”“我不认识她，见她躺在路边，就把她送来了，我是送快递的，还有货在路边放着，她的车和挂包也在路上，我还要帮你们找到她的家人。”甄邮的一席话，让医生们深受感动，将这位无名姑娘安排到了病房。甄邮返回到事故发生地，有两位好心人在守护着路面上的东西。甄邮报了警，接着再去查找姑娘的挂包，翻着姑娘的手机，找到了她的家人。然后把自己的货件装上车，候在路旁。不到一刻钟，路警来了，测量路段，了解情况，翻阅摄像头，结论是：一中年男子超速违规，故意撞人，车牌号在录。稍后，家人赶到，没见到姑娘，只见着挂包和摩托车，家人悲天痛哭，甄邮左右安慰，并告诉就医地点，加紧送快递去，此时己是上午十点半。这姑娘叫杜鹃，大学毕业后在城建局下属的城建公司就职。当天正是去上班，姑娘驾车平稳，是因那司机故意为之，造成如此事件。姑娘住院十六天，已基本痊愈。路警全力寻找肇事者，由于车牌号是假的，此案件一直搁置。杜鹃急于知道救命恩人，向医生打听，托父母去寻找，最后才得知是一位送快递的青年救了她，还垫付了一千多元现金。于是，就在送快递的人群中寻找救命恩人。又十天过去了，杜鹃家人终于找到了甄邮的公司。杜鹃和母亲一起，提着礼品，前往甄家。甄邮家，是离城三十余里的乡村，乡村马路不比城里那刷黑了的柏油路，但乡村风景是城里未曾有的，杜鹃感到一切都是新鲜的，有山有水有诗意，她深深地爱上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到甄邮家已是下午时分，当时甄邮不在家，家里只有甄母，杜鹃母女来到甄家，甄母感到莫名其妙，因这事，甄邮从未跟母亲说起过……甄母忙着弄饭，忙着招待客人。这一天，甄邮的货发得快，不到中午一点，货件都送完了，他想回家吃中饭，便马不停蹄的往家赶，不到一小时，便回家了。甄邮一踏进家门，就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气氛，到了堂屋，见有客人，他不知是何方客人，便拘谨起来，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停了下来。笑着问：“这是何方贵客？”杜鹃见进来的是一位英俊的青年，虽然皮肤黑点，但黑得伟岸，黑得斯文。他五官端正，身体瘦而结实，看去，是一位实在的男人。她站起来，十分礼貌且大方地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位快递大哥？”甄母见儿子回来，便也跟了进来，插嘴道：“是我的傻儿子。”又望着儿子说：“这两位客人说你做了件好事，是真的吗？”甄邮想起来了，那时的姑娘不是这样，当时，她面色青白，生命垂危，不容他细看姑娘的真容，救人要紧，故一时也想不到是她，现在对上号了，便对母亲说：“妈，那是我应该的，别人命悬一线，我能不救吗，这是做人的本分，应该的，应该的。”第二个“应该”是对着姑娘说的。他刚一说完，那姑娘便扑嗵一声，跪在甄母和甄邮面前：“大妈，你养的好儿子，你们的恩德，我终生难忘。”甄母连忙将姑娘扶起：“起来，姑娘快坐下，我怎受得你这重的大礼，人好了就是福，儿子做得对，是应该的，应该的。”甄邮回得及时，中歺，四个人各坐一方，虽说晚了点，但吃得兴趣，吃出了滋味。甄邮给杜鹃的第一印象，让姑娘产生了遐想，来公司虽有不少追她的人，但都不是她的意中人，特别是那公司经理，恃有当局长的大哥，已近不惑之年，可他偏要吃在嘴里，看在眼里，家里有老婆孩子，还贪想情人，多次向她献媚，勾引，杜鹃并不理睬他，可他更是垂涎，施压。杜鹃给他难堪，于是，就有恃无恐地寻机报复。杜鹃曾有多次产生离职的念头，如今，甄邮的形象让她定格，她想把自己托付给眼前的这位男人。杜鹃妈看出了杜鹃的心事，也看出了甄家的厚道，就是甄邮这孩子的工作低了点，不过，心里挺满意这孩子。于是，情感也向着这层意思倾斜。吃完饭，两位老人和两位年轻人，两两各居一室，谈得十分投缘，像一家人一样，谈着过往和将来，有时双方试探式地谈到了婚姻大事，都有心有灵犀的感觉。下午四时许，甄邮驾着邮车，送杜鹃母女回家。乡村公路不平坦，车子常在路上跳舞，可杜鹃母女坐在车上，感受到了一种特殊滋味，从未有过的滋味。往后的日子，两位年轻人常来常往，甚是亲密，感情己进入瓜熟蒂落的地步。“你家姑娘大了，还不嫁出去，迟了会露馅的。”杜鹃妈反讥说：“你未老，就说起了糊话，我姑娘有分寸，要你瞎操心。”其实，杜妈也看出了一些迹象。杜鹃继续在公司上班，公司经理到处捕捉杜鹃爱情的秘密。他想，杜鹃的命大，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一天，甄邮没有回家，杜鹃盛情地留宿，第二天，杜鹃亲昵地叫送自已上班，甄邮自然高兴，便驾着邮车，径直开往公司。杜鹃迎着春风，心里十分惬意，她在甜蜜地享受着……不知不觉到了公司门口。一辆奔驰车停在公司门口，里面端坐着的是公司经理，他从车窗外看到杜鹃由一个男人送她上班。他意识到眼前这一男一女的关系。杜鹃进入公司大门，甄邮恋恋不舍地离开，这一切，都印入了经理眼帘，他恨恨地下车，脚步沉重地踏进了公司。杜鹃与甄邮在经理面前间接地明确关系后，杜鹃心情十分轻松，轻松得象一只无忧无虑的小杜鹃，一天到晚，脸上洋溢着笑容，因为她能名正言顺地拒绝经理的干扰。经理总想把杜鹃叼在嘴里，然而叼不着，由爱变成恨，让她在眼前消失，然而又死而复生，甄邮的出现，他就更难容忍了，他在捕捉甄邮的行踪。甄邮的父母，按农村的习俗，为儿子选择了婚期，甄邮盼着算着，离新婚吉日还有四十来天，但他的思维早就在享受着新婚的甜蜜。这天上午八时许，甄邮拉着满满一车货件，从快递公司出来，照着他历来的路线，将货件一件一件地送到物主的手上，十点左右，他行走在天虹小区的路上，毫无折扣地按照交通规则行驶，从车头的反射镜上发现，老有一辆豪华轿车跟着他，自已快，他也快，自已慢，他也慢。于是，甄邮索性切着路边线行驶。“出车祸了，出车祸了，快救人啦！”好心人在大声呼救。“110，110，120，120，天虹路段出了车祸。”好心人在报警。瞬间，警车，救护车都来了，警察测量着车祸现场，此路段正在摄像区内。救护人员将昏迷中的甄邮送上救护车。甄邮的家人来了，他们都在撕心裂肺地痛哭，医院里笼罩着悲哀的气氛。杜鹃也获得了信息，她从公司里出来，惶恐地跑向医院。下午五点左右，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们将奄奄一息的甄邮推出手术室。杜鹃憔悴了，憔悴得不像杜鹃。她刚刚步入幸福的殿堂，自己的心上人却英年早逝，如此的悲痛在撕她的心，裂她的肺，捣毁着她的精神，她怎能不憔悴！过了头七，杜鹃拖着悲伤的身子，走进了公安局，主管干警接待了她，在回放摄像录像时，杜鹃一眼就认出了肇事的奔驰轿车，她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那车，是我们公司经理的，虽然车号不对，那是伪码，他是别有用心的行为。”“嫂子呀，我闺女的事，想必你们不曾知道，现在，我想跟你们亮开。邮儿他已经走了，可他在鹃儿身上留下了血脉，有三个月了，我闺女死活要把他留下来，嫂子，你有何打算？“好闺女，我的好闺女，那是我求之不得的好事，我谢谢＇弟妹和闺女。”说着双手紧紧地握着杜妈的双手……
陈宏志，湖北大冶，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从事教育工作四十年，爱好文学、绘画、摄影，有诗词、散文、小说见诸于报刋杂志，现为湖北诗词学会、黄石诗词学会、大冶诗词学会、大冶作家协会会员，有短篇小说集即将付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