咵汉口 ▏黄陂街的来历 不义之财实难留 逆子飞金黄鹤楼

《黄鹤楼飞金》的故事有许多版本,然而我认为我妈妈在夏夜乘凉的竹床边给我讲的这个故事,更贴切武汉的人文历史。我为此故事求证过武汉文史专家“武汉通”徐明庭老师,他也认为这个版本比较有史有据,又是在武汉发生的武汉人的故事,所以我把它写出来以飨读者,并望大家不吝赐教。

清光绪年间的黄鹤楼

话说清朝咸丰年间,因家境贫困,立志要改变自己命运的河北少年安德海,13岁自净身子,在同村退休归里的陈老太监的推荐下入皇宫。这安德海聪敏伶俐,入宫后深得咸丰之宠,后又成为慈禧之心腹。他善于钻营弄权,后来连亲王、大臣也得让他三分!当然,这种炙手可热的地位,也使他树敌不少。当时慈安太后、恭亲王奕新及众多的洋务派大臣对他是恨之入骨,总想借机除掉此小人。

后来,山东巡抚丁宝桢借安徳海到山东之际,以“私自出宫,滥用御制”之名,以“前门接旨,后门诛首”之法,先斩后奏捕杀了安德海。慈禧见安得罪人太多,众怒不犯也就作罢了。当时捕杀安德海的人,正是时任山东总兵的王起正。

王起正(1833—1892)湖北黄陂长堰人氏,原本是个剃头匠,从军之后,命运使然当上山东总兵,诛杀安德海及黄河堵溃口之后,获赏“黄马褂”,诰封“振威将军”,提督军门。1866年11月王起正受巡抚令,剿灭土匪(实则为反清义军),在攻打黄崖寨土匪张积中时,破山寨得大批金银珠宝。王起正见这如山似的金银,令心腹购来大批粗径木材,将树心挖空,把大部分金银装藏在其中,伪装成木料,偷运下山秘密藏匿;而将小部分金银财宝分赠上峰、军士和上报国库。

有了这大笔金银财宝之后,王起正则分期分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些“木材”运回老家。几年后,王起正就找机会托病告假,申请还乡,上级批准后回到湖北,并在汉口建一豪宅。

俗话说“财发人不发”,这王起正军旅多年,婚后无子。到汉口后,请高明郎中给其夫人拿脉处方,经一段时间的治疗调养后,方见其妻肚皮渐渐凸起,那王老爷心中也是极为欣悦。近日,夫人产期临近,王老爷早把产婆请到家中居住,万事俱备只等夫人临盆。

这天午餐后,室外烈日炎炎,蝉声阵阵,王老爷正在堂屋躺椅上小憩,左右两边各一个丫鬟,手摇大毛扇给他轻轻扇风,不一会他就悠然入睡了。突然,他感到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只见一男子闯进大门,直奔堂屋,他定睛一看——这不是黄崖寨匪首张积中吗?!他早已被我枭首,到我家来干嘛?王老爷起身欲拦住他,这张积中也不言语,铁青个脸径直奔往后面王夫人的廂房。王老爷大喝一声:“站住!”

话音未落,只听见夫人房中传出一声婴儿啼哭,产婆及丫鬟齐声向王老爷喜:“恭喜老爷,夫人生了个带把的!”王老爷这才真正醒过来,——刚才是做了-个梦!

听到众人的报喜,王老爷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那张积中的影子老在他眼前晃。王夫人所生这个公子,也非同一般。从离开娘肚子那天开始就啼哭不止,无论是哺奶还是拍他睡,或是逗他玩,他全然不理,就是一个劲地哭。郎中、神婆……请了无数,皆束手无策。

这天,王老爷听得这小子哭声不断,心烦似油煎,走进夫人廂房,见太太正在耐心地逗他、哄他,还有一个丫鬟用蜂蜜莲子汤小心地喂他,但是这小子脑袋左右摇晃就是不沾送到嘴边的汤匙,仍然高一声,低一声地哭叫。王老爷气得大吼:“狗日的,你还要不要人活了!”一把将丫鬟手中的莲子汤打翻在地。

“哐当”一声,这装莲子汤的细瓷碗落地摔个粉碎。说来也怪,这小子听到这碎碗的声音,先是一怔,立马止住哭声,第一次破涕为笑!

还未将地上的碎碗、莲子汤收拾干浄,这小子又抽抽泣泣地哭起来。王老爷连忙叫丫鬟拿来一根瓷汤匙,令她摔在地上——“哐当”——这小子立马又止哭为笑了。如此试验了几次,皆十分灵验。

从此后,瓷器商贩就要隔三差五地送货上门。这小子耳朵还蛮灵——辨得出瓷的粗细之分,粗瓷无效,唯细瓷才可以让他高兴。大把的银子变成一堆堆瓷片残渣,王老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快。王夫人劝他说;“你的钱财多的是,而孩子仅此一个,不用在他身上,用在何处?”王老爷一听,也感到有些道理,心想钱财来得容易,买些瓷器不过九牛一毛,只要孩子高兴就行。

为了儿子好养,王老爷夫妇按湖北习俗给他取了个小名叫“狗娃”。这狗娃从小就是夏穿绸冬穿裘,颈子上戴的是金锁银项圈,口里吃的是山珍海味,南北名菓……父母是百般满足,唯恐弄不到手买不回家。

到了上学的年龄,王氏夫妇重金给狗娃请了个落第秀才给他当老师。狗娃一上课眼皮就打架要睡觉,一读书就叫嗓子痛……王夫人每遇此情景,就叫“先生下课吧,明天再说。”如此读了几年书,狗娃连个“人自初”也读不下地。老师也不好意思久留,扯个理由告辞而去。

王老爷对夫人说:“这狗娃跟我一样,不是个读书的料。他年龄也不小了,我看还是让他学做生意吧!”夫人见狗娃读书很苦,又无任何长进,也就点头称是了。他俩拜托人找了好多家店铺,店老板一听说是王老爷的公子来学徒,大多婉言谢绝。后来,又托人找了个常路过汉口的做茶叶生意的晋商,隐去狗娃的出身,并倒找了些银两,那位晋商才同意让狗娃来学徒,并把他带到山西。可是不出半个月,这狗娃就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地跑回汉口。他哭着对父母说:“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每天起早摸黑,搬运货物,清点账目,吃的是小米、包谷,……我听说还要随驼队远走塞外漠北,……我就偷了柜台上一些钱,偷偷搭乘顺路的马车才回到汉口。”说得王夫人还陪着流了不少泪水。

王老爷看着瘦了许多的儿子,心里也是一阵阵地难受,叹了口气:“算了吧,你也不必去学生意,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打那以后,狗娃落得个自由自在,成天游手好闲,又交上了几个公子哥儿。成天酒楼进、戏园出、赌钱、狎妓……比着法儿地秀富,比着法儿地玩大哥味。他那每天花费的银子如流水,用王老爷夫妇心里的话讲,也不过九牛一毛,只要让儿子高兴就行。

一天,几个哥们在广益桥一家酒楼吃鲶鱼,鲶鱼端上桌后,狗娃见鲶鱼口边有两根细线般的胡须,很是好奇,用筷子戳下一根,放在嘴里一抿,——嗯,滑嫩滑嫩的甚是好吃。狗娃唤来老板:“我要你家师傅专做鲶鱼胡须的菜,一盘红烧、一盘油炸!”老板一听就犯难了:“少爷,这鲶鱼哪来那么多胡须呢?”“废话!我今天先跟你打个招呼,明天就来吃。价钱由你定,若办不到,可不要怪我们哥们不客气!”老板早知道这几个哥儿身份,出手大方,但也爱赌狠闹事,只得答应。

老板马上派人到长江边,汉江旁、四乡鱼塘找那些熟悉的渔民,明天及早将鲶鱼送到店来。好不容易,筹齐了几百斤鲶鱼,厨师才剔下半斤左右的胡须。按狗娃要求做了两盘鲶鱼胡须菜,当然这两个盘子的周边也用其他食材做了不少装饰,才显得悦目可观。

狗娃等吃了,赞不绝口,问了多少银子,老板将购鲶鱼所有的钱翻了一倍,狗娃二话不说,把大锭的银子往桌上一放,说:“明天还照这样做!”这老板,心里很是高兴,剔了胡须的鲶鱼全归自己所有,还可以做其他的菜,何乐不为!一连好几天,直吃得狗娃感到腻了,才罢休,这家餐馆也因此落得大量的不花成本的鲶鱼,所以对顾客大降菜价,大增菜量,一时名声大振!

人间的享受对狗娃来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达不到的。该吃的吃了,该穿的穿了,这狗娃反而感到莫名的空虚。一天,他到茶馆里听书,讲的是“烽火戏诸侯”,他觉得褒姒倒是个性情中人——天地间还有什么可以让人开心的呢?——一个奇妙的想法在他心中渐渐成型,一想到将要出现的奇迹,他乐得自个儿都快笑出声来。

他回家向父母要了十来锭金元宝,来到打铜街,请了几个工匠将元宝锻打成金页子,又将金页子做成飞镖。用两个大箩筐抬着金鏢,到四官殿码头雇了艘木船扬帆向对江的武昌驶去。那帆借风势,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汉阳门码头。

当年的黄鹤楼并不在蛇山头上,而是在紧邻江边的黄鹄矶上,它一边俯视滔滔的大江,一边紧邻热闹的汉阳门,巍峨挺拔,实为武昌第一景。狗娃令下人将金飞鏢抬上顶层,俯看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手执飞镖大喊一声:“金子飞来了!”

那街上的人群,只见一金灿灿的飞镖在空中盘旋而下,开始未在意,只到有一个好奇的人,捡到手,一看,用牙一咬,大喜过望:“这是金的!”他的这一句话,惊醒了众多看热闹的人。大家都翘首踮脚,目光盯着那一只接一只随风盘旋而下的金鏢。在金鏢快要落地时,人们你推我搡,大个子扬手,小个子蹦跳,摔倒的,挤歪的,哭叫的,骂娘的,头破血流的,高声大笑的……千姿百态。只乐得狗娃在楼上拍手:“好玩!好玩!”

他又转身面对大江,对着那江上行驶和停在岸边的舟船,又是一阵大喊:“金子飞来了!”那江上的大舟小艇,也是如同将士听令一般,随着盘旋的金鏢转圈似地划行,那金鏢快落入水中时,船上水手了顾不得脱衣,跳入水中,拼命地抢夺,那争斗之场面比街上更为惨烈,不少人你拉着我不放,我拽着你不弃,一同沉入江底,那舟艇也是你撞我,我撞你,翻沉了不少……狗娃在楼上拍手大笑:“好玩!好玩!”

消息不径而走,传到王老爷耳里,他长叹了一口气:“如此下去,有多少金银糟蹋不完?”他想到自己一天老似一天,想到倘若有一天这钱财花光了,自己死了,这狗娃毫无生存之本领,如何办呢?

照片上有“万福楼”茶楼招牌和“胡开文”招牌,万福楼据说是那时很出名的,1926年的《汉口商业一览》中地址在洪益巷正街(黄陂街),1925年的《武汉电话局用户薄》上载明洪益巷口正街;胡开文有一家分店在前花楼(今黄陂街)洪益巷上首

王老爷寻思了许久,就用余下的钱财,自己不出面,托人在王家巷下首买了一块地,并做了一条街,在街两边做了三百六十五栋房子。王老爷把这三百六十五栋房子秘密地分赠给他的亲戚、朋友及心腹下人;每个受赠的人须焚香对天起誓:一、所得的房子不得向狗娃言明是王老爷赠送的!(他躭心狗娃知晓后会扯皮索要,然后又将其变卖迅速花光用尽)二、王老爷夫妇百年以后,狗娃无法生活,乞讨至受赠人门前,一家一年管他一天的饭。

因为王起正是黄陂人,后来人们就把这条街称之为“黄陂街”。据说时至今日还有王氏后人知晓这件事。可怜天下父母心,王老爷所赠的这三百六十五栋房屋,一家一年管一天,让狗娃度过了残年。

打捞城市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清黄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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