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0期B || 张妥系列散文:学校( 十九)在六十六中学 /杨莉诵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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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结尾:

我的家庭经济历来困难我是知道的,所以穿着特别朴素,并不感觉有什么不好。反观那些来自山区、在我心目中特别困难的地方的学生,却有人的穿着并不寒酸,有的还比较时髦。他们真如穿着那样光鲜吗?不,有同学告诉我:就是不想让你们西安人看不起——其实,家里有人卖血呢。

啊!我嗔目结舌,这是小说中旧社会才有的故事啊。

文:张   妥

诵读:杨   莉

编辑:林小菲

我们爱农村,因为那里有生养我们的父母,有生养我们的土地;我们恨农村,因为那里不是寒霜就是酷暑,出着牛马力吃着猪狗食。所以每一个农村出来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人格分裂:既深深依恋,又热望逃离。逃离的道路几乎只有一条:考学。

可是到了我们这一级,国家规定必须从“初中应届毕业生”中考试招录,个别往届毕业生自知今后高考无望,“回炉”中考。学校根据上级有关部门审查学籍的要求,让各班辅导员进行调查。

有的同学以为我是西安的,自然要比其他县城的学生有许多优越。其实不然。我是八岁才上的小学,比一些人晚上学一两年;小学学制原来是五年,到了我们这一级,说是因为中学校舍不足的原因,让我们在小学多“蹲”一年。上了初中,我们又赶上了恢复三年学制。这样算来,我比一些同学的年龄大了一到两岁,自然成为“往届初中毕业生的嫌疑人”。学校派人调查的时候,我非常反感,甚至都想“退学”。可是我忍住了,没有吭气。这是我进入社会的的又一次“历练”。

那时候没有中专的专用教材,基础课程,例如数学、语文、物理、化学,都和高中的差别不大,但是很多教材都是学校“油印”的,质量非常不好;那时候开始开设英语课程,教材选用的是“北京公共英语教研室”所编的《英语》,开篇先是一段英文:Long  live Marks-ism  Lenin-ism Maozedong-Thought(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万岁)。这和我们小学、初中时候所用的教科书动辄就是用黑体字引用伟大领袖语录一样,有着深深的“文革”影响。

那时我们对学习英语有着极大的热情,就想用最快的速度掌握这一门语言。可是老师的教学速度却像崎岖山路上的老牛破车一样,一个星期只教几个“音标”。一个学期下来,仅仅学会了几十个英语音标,学会了几个英文缩写,如CPC(中国共产党),AM(上午),PM(下午)等。究其原因,原来老师也不是英语教师出身,他们都是学俄语的,本身对英语也不是很懂。

很多同学于是跟着广播开始了自学。中央广播电台和省市广播电台都开办了英语教学节目,最受欢迎的是陈琳主编的英语教材,在几个电台教学。不但跟着广播学习,而且规定自己每天必须记住几十个英语单词。我的一个同学,采取了更为激进的方法,他买了一本英语小词典,每天强制背会两个页码上面的单词,然后把这页撕掉。

我当然也不甘落后,因为早已经自学过了高中的数理化,就把大部分精力用在了英语学习上。我买了陈琳主编的《英语》教材,把家里的半导体收音机拿到学校,早上和晚上在广播上听讲。很多时间随手拿着课本念念有词。有一次晚饭后,拿着课本去背诵,内急蹲坑,课本掉在了茅厕里,顾不得脏臭,一手捞了上来,拿到自来水管前冲洗。怕书页黏住,一页页翻开来晾干。这本书后来还能用,但是却像面包一样鼓胀起来了。我们还开设了一门课程叫《航空概论》,好像是北京航空学院(现在的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主编的。那本教材很厚,价格差不多是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老师说这门课程也就是了解性质的,有个概念即可,课本很贵,愿意购买的学生交钱,学校统一联系购买。我们班绝大部分学生来自农村,都比较贫困,购买的只有不到十几个同学。但是即使是了解性质的课程,也要进行小测试啊。第一次测试,试题倒不是很难,就是在一张飞机轮廓图上写出各个重要部分。我倒是认真听讲的,知道操纵杆向后扳动,人体自然向后倾斜,飞机向上拉升。反之,飞机向下俯冲。可是因为没有教材,我实在写不出飞机的几个重要部分。试卷发下来以后,我竟然只得了24分。24分,这算是我参加考试的最小极值了。情何以堪,我恨不得碰死算了。这是我的又一次人生“历练”,就是说,人不一定在崇山峻岭中倒下,很可能在宽阔的马路中崴脚。

那时候经常去学校图书室借书。学校图书室设在教学楼南楼四层,并不是很大。每本图书后面黏着一个借书卡片袋子。押上学生证,在图书卡片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借出图书了。我所读的书大部分都是文学或心理学方面的。写作的爱好一直没有放下,所写的作文也常常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在课堂上朗读和讲评。并被老师推荐参加了“陕西省首届中专校际作文比赛”。比赛在“西安仪表工业学校”进行。我们班另一个同学得了一等奖,我得了二等奖。奖品是一本《汉语小词典》和一本《汉语成语故事》。

每天晚上自习结束后回到宿舍都是十点以后了,六个人各自爬上自己的床铺,坐着写日记。我旁边的铺位是来自汉中镇巴县“计算机应用专业”的同学。他也是他们班的班长。每天晚上,他就趴在床铺边的棕箱子上写日记。他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并不是奋笔疾书,而是边思考边写作,那眼光就散漫地向我这边看过来。每个星期总有两三天,他正在写日记,鼻孔中就流出鼻血。他“哎”地一声喊,我们就知道他又流鼻血了。我便手忙脚乱地给他递过去纸张,让他擦鼻血。然后他就用卫生纸堵住鼻孔,继续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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