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画报|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绘画于我而言是一种疗愈
《周末画报》第1053期封面
图为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作品
《别问她……她会告诉你真相(或,我们逃脱不过每一双搜寻的眼睛》,2018
马塞尔·扎马:
绘画于我而言是一种疗愈
文/李梦 编辑/刘星
本文原载自《周末画报》
2019年2月23日,总第1053期
经授权转载
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
《在市集弹乌德琴的男人》,2018
该作品将于本周四开幕的线上展览《马塞尔·扎马:粉月亮》中展出
如今的扎马,展览邀约不断,而他每到一个新地方展览时,总会想办法寻找饶富趣味的在地元素,并将其糅入创作中。扎马告诉笔者,他为准备这次展览,曾于去年初来到香港短住,在街上闲逛时,从一些报摊、书店和唱片店中偶遇1950年代的童书、1960年代的广东专辑还有现今仍然频繁见诸报端的赛马广告。这些来自其他文化的图像与文字,均成为扎马此次展览的滋养,也在相当程度上解释了展览名称“穿越界线”不单是画家和画作穿越国境,也是不同媒介、不同语境之间的互通与共融。
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在摩洛哥旅途中创作的绘画
将在路易·威登旅游指南系列图书中出版
这批作品也将于本周四开幕的线上展览《马塞尔·扎马:粉月亮》中展出
《马塞尔·扎马:摩洛哥》图册封面,2020
图片由路易·威登提供
扎马从不讳言“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对于其创作的影响,而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以及毕卡布亚(Francis Picabia)等20世纪初当代艺术领域出名的反叛者与探索者,也向来都是他绘画时参照的坐标。扎马小时候生活在加拿大中部的温尼伯,那是一个冬天极其漫长的北国城市,也是一处孤绝在热闹缤纷当代艺术圈之外的僻静地方。少时的扎马与杜尚初次相遇,并非因为在某某知名博物馆或画廊中见到这位达达主义创始人的真迹,而是因为家乡图书馆中的一本画册。
“我见到画册上的名字与我的名字一样,便好奇取下来看。”扎马回忆道,“没想到一翻开书,就被深深吸引了。”
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工作室中的杜尚肖像,2013
摄影 | Jason Schmidt
©马塞尔·扎马
图片由艺术家及卓纳画廊提供
杜尚画作最初吸引扎马的原因,或许是那些天马行空的图像以及不循常理的构图,而随着阅历渐深,他对于杜尚等达达主义拥趸的创作背景和心路历程也有了更多了解。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消解甚至摧毁了19世纪欧洲人费心费力建构的繁华与荣耀之后,整个社会弥散着沮丧而寥落的情绪,人们试图从过去的泥泞中拔身,艺术圈也不例外。
在那个新旧交替的时代中,毕加索等立体主义风格的倡导者不断以构图和媒介等突破既有框架与成规,而杜尚、毕卡布亚等创立达达主义,以幽默嘲讽的笔调回应社会现状,指戳世事,并希望借此建构艺术创作与社会的关联。扎马虽说未曾生活在那个动荡不安时代,却也乐意思考艺术家在社会中可能扮演的角色。借用中国传统儒家思想的说法,扎马可说是相当“入世”的艺术家,看似荒诞不经、奇幻另类的外衣包裹之下,他的作品总有实在且贴地的内里。
法兰西斯·皮卡比亚(Francis Picabia)
《〈放松〉习作,让·波尔林》,1924
该作品现为MoMA馆藏
皮卡比亚与好友创作了芭蕾舞剧《放松》(Relâche),而这件作品为皮卡比亚为《放松》创作的服装设计。
这件作品也影响了近年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创作中的人物形象。
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
《市集里的卡夫坦女装商店和我儿子戴着帽子》,2018
该作品将于本周四开幕的线上展览《马塞尔·扎马:粉月亮》中展出
此次在香港展出的画作,不乏与香港密切关联的实在意象。扎马之前来港时,发觉“赛马”在香港人的日常生活中占据颇多分量,这让他想到自己小时候曾在温尼伯的马场见过类似的比赛。他因此勾连过往记忆与当下经验,令画中骑士蒙面飞奔,宛若童话故事中的侠客。而曾经出现在数十年前繁体字童书和广东歌唱片中的文字,也被他挪移入画中,置于他时常描绘的卡通人物和神奇生物身旁,似在营造“熟悉”与“陌生”之间的张力。
扎马作画时不怎么讲求逻辑,也不会事先铺排酝酿许久,而是兴之所及,一挥而就。他喜欢这种介乎“失控”边缘的冒险,并将其当作艺术创作的乐事。不然,循规蹈矩的日子过久了,鲜活的灵感又从哪里来?
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在他位于布鲁克林的工作室,2013
摄影 | Jason Schmidt
©马塞尔·扎马
图片由艺术家及卓纳画廊提供
MODERN WEEKLY:是什么让你决定成为视觉艺术家?
Marcel Dzama:我出生在加拿大温尼伯,那是一个距离艺术世界非常遥远的地方。我一直知道自己想创作艺术,但不知道能够以此为生,原本以为自己会有一份正职,然后将艺术当做副业。如今,我十分庆幸找到了一条成为全职艺术家的道路。
MODERN WEEKLY: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如何影响了你的艺术?马塞尔·杜尚以及弗朗西斯·毕卡比亚又是如何启发你的创作?
Marcel Dzama:达达主义与超现实主义者都不喜欢虚情假意的政治,像是兴起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达达主义,宗旨便在于嘲讽当时社会上的伪善与刻板成见。我向来喜欢在艺术创作中糅入幽默的元素,因此格外被这两个艺术流派吸引。
说到杜尚,因为我和他同名,所以我从图书馆中借到的第一本艺术书便是杜尚的画册。一翻开那画册,我便被其中的作品深深吸引。马塞尔·杜尚以及弗朗西斯·毕卡比亚是很亲密的朋友,两人的作品都拥有我喜欢的风格。
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位于布鲁克林的工作室,2013
摄影 | Jason Schmidt
©马塞尔·扎马
图片由艺术家及卓纳画廊提供
MODERN WEEKLY:“国际象棋”是你的作品中很重要的意象。你喜欢下棋吗?你觉得棋类游戏如何影响你的艺术创作?
Marcel Dzama:读小学的时候,老师曾教我下棋。长大后,得知杜尚一生喜欢下国际象棋,而我因为对他和他的作品好奇,也觉得自己与象棋之间的关系更紧密了。我曾经觉得自己的专注力不够持久,而下棋通常用时长久,因而可以改变我的习惯。
我曾经住在华盛顿广场附近,常去那里和人们下棋。儿子出生后,因为要花时间陪他,我那段时间就没有继续下棋。如今他长大了,我开始教他下棋,从中得到不少乐趣。若说下棋对于艺术创作的影响,我想是它告诉我“预先计划”的重要性,并且时时准备好应对创作过程中的机遇和挑战。
MODERN WEEKLY:你的作品中总会出现许多卡通形象,这些卡通人物如何启发你的创作?
Marcel Dzama:我很喜欢看狡猾骗子欺负老实人的神话故事,或者另一些有关动物的神话,比如狡猾的公鸡从一个属于月亮的盒子里偷走了太阳。在创作这些作品的时候,我想象自己是故事中狡猾的骗子,用极尽荒诞的笔法来描述那些场景。我的画作很多是在无意识状态下自动完成,不怎么讲求逻辑,因为我希望在其中加添一些幽默或荒诞的意味。
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
《粉月亮》,2020
该作品将于本周四开幕的线上展览《马塞尔·扎马:粉月亮》中展出
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
《我是她的弥诺陶洛斯,她是我的斗牛士》,2020
该作品将于本周四开幕的线上展览《马塞尔·扎马:粉月亮》中展出
MODERN WEEKLY:能否分享你为何喜欢“拼贴”(collage)这一创作手法?
Marcel Dzama:我喜欢用“拼贴”的手法,因为喜欢其中的随机性。当我翻看一本杂志的时候,能够从中找到一些图像,然后将它们用在之后的作品中。
MODERN WEEKLY:这次你在香港个展“超越界线”中展出的部分作品,受到香港赛马的启发。为什么要选择这一题材?你是否尝试在展品中糅入其他亚洲文化的元素,例如广东歌和繁体字?
Marcel Dzama:在我的少年时代,我曾去到温尼伯的马场,将那些赛马的名字记下来,用在我们乐队的歌词里。上次我到访香港的时候,我留意到赛马在当地文化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于是想要呈现在作品中。另外,当时我在香港几间唱片店中闲逛,买下四十多张老唱片,都是1960年代的广东歌。我喜欢这些歌的名字,希望将其放入我的作品中。此次展览的作品中,也有1950年代香港童书的痕迹。画中出现的繁体字,也是我在唱片以及童书中找到的。每当我在一个地方举办展览,我常常会将当地的文字和语言糅入创作中,而我本人对于那些文字的意义并不清楚,不过我想,这种“匮乏”在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有趣的,就像“自动书写”(automatic writing)一样。
马塞尔·扎马(Marcel Dzama)
《有如吃到一根成熟透的香蕉》,2020
该作品将于本周四开幕的线上展览《马塞尔·扎马:粉月亮》中展出
MODERN WEEKLY:有些艺术家不愿意在作品中回应社会议题。你对此的态度是什么?
Marcel Dzama:我不知道其他艺术家的经历,但我认为一切好的艺术创作从来都是彼此相通的。在日常生活中,我总会收集到大量的新闻,其中自然有不好的消息,而不论好的或是不好的消息,都会影响我的作品。事实上,绘画于我而言是一种疗愈,可以抒发白天的所见所感,让我能在夜里睡个好觉。
MODERN WEEKLY:你如何看待艺术创作与社群之间的关联?
Marcel Dzama:艺术需要观众去赋予活力。没有观众,艺术是没有生命的。
本文原载自《周末画报》
2019年2月23日,总第105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