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以后
朗读：曹凯
下 班 以 后
惑斋
周莉出医院下地铁匆匆赶回学校，那正是家长们用各种车辆接孩子回家的时间。她穿过人群，近于机械地忙不迭向大家点头微笑，回答“再见”，突然瞥见学生“小胖墩”似欲回避的眼神，只是他爸爸特别热情的招呼，才使她不及细想一脚跨进了校门。“每天十篇”——习惯留在安静的办公室批改作文是她自己定下的指标。
学生作文是个可以窥见真实灵魂的窗口，她像读小说一样入迷：摇头、点头、叹息，时或眼睛一亮，再字斟句酌地每篇加上点评。然后在家长联系的微信群里有选择地发出几条“告知”。最后一条是给“小胖墩”爸爸的：“你孩子最近作文只是克隆范文，据他说家长意见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望有空一谈，让我们一起纠正他的学科偏向。谢谢！”
在回味这孩子的眼神中周莉手指一“点”才发觉错发到群里了，刚想撤转单发，忽然“叮”一声有条短信进来，是自己老同学、同事影发来的：“莉，我侥幸占先了，你不必气馁，下次吧！抽屉里是我的小小慰问品……我们好久没有暢聊，找个时间吧。别弄得太晚！”拉开抽屉，果然有一个精致的心形进口巧克力礼盒在灯下闪光。周莉明白：影的晋级申报已获审通过——中午有领导让她填几个表格，原来是这等好事！
莉拆开漂亮的包装剥开一颗巧克力放入口中，一股浓郁的香甜弥漫开来。她轻闭双眼，回想起自己的两次申报失败经过，希望找到遭否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呢？是自己在听课评课的教学研讨中积习难改的“直言相向”，还是自己在“公开教学”中拒绝种种“忠告”，坚持“不彩排主义”因此“效果不理想”？还是两者都是、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呢？想了一会，不得要领。于是她找出手机中的《月亮河》，插上耳机调好音量，设置成“单曲循环”力图让自己在萨克管和钢琴的细语低谈中寻求一份应有的宁静。在曼妙的无词乐声中她终于回复到她第一个“带教老师”：一个倔老头传授的“处事境界”之中。他说要当有“教育理想”的好教师，就只能以学生为真正的上帝，别的什么都统统往后排，有些就干脆靠边；这就叫“由她去吧”。他说这看似鲁迅“恋情诗”中的一句，但又正是对任何事物在“求之不得”时战无不胜的法宝！
又是“叮”的一声，是“小胖墩”爸爸的微信回复：“谢谢周老师指导！刚在您办公桌的小抽屉留了两张提货券，这是我果园的优质有机产品美国蛇果。望随意处置，敬请笑纳！”
周莉揉揉眼睛摘下耳机，愣了几秒钟神，寂静的办公室里只有桌上耳机里还响着似有若无的《月亮河》乐曲和自己的心跳……她又马上努力定下神来，杂乱的思绪在一个画面上定格：还是那个师傅——那天有家长带了个小包来找他：感谢老师的指导使他儿子在市级征文比赛中获得金奖的师恩。只见“倔老头”和家长推搡了一阵，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嚷道“唉！这几年一直没捞到年度先进，今年我正在拼命争取！请收回礼物，就算我心领吧……”只见那家长一下呆若木鸡，最终只好夹着礼物怏怏而归；老师自己却自嘲自解地大笑起来说“我可不愿占小便宜吃大亏啊。”在我事后向他重提这有趣一幕时，老师正颜说道：“我们为学生做的一切已由国家支薪……”
另一个刚在病房看望学生时的画面也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拮据的单亲妈妈为住院儿子准备的营养品显得十分单调：床柜上除就几个小小的苹果……
于是，周莉拢了拢有点蓬乱的长发，抬头望了眼窗外渐渐明亮起来的新月，拿起手机给“小胖墩”的爸爸、也是给群里所有的家长发了一条微信：
“谢谢家长朋友为正在住院就治的班友送来有机蛇果两箱要我转交，也希望我们可爱的同学在集体温暖的关爱下好好康复，早日重返课堂!”
周莉整理好书桌、关灯锁门，踏着月光走出校门时，保安老张关切地为她打开铁门，用对女儿一样的口吻说：“周老师，你不能老是这样加班啊！”周莉嫣然一笑回答道：“谢谢你！张师傅。可有些事情只好在下班以后才能做得称心……”
手机里“叮、叮、叮”响了起来，她知道这应该是这个群里许多家长的慰问，其中自然也会有“小胖墩”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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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 编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