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花树下

这是个炎阳高照的午后。

天空中，尽飘着一些灰白的云气。云气很低，并不密致，阳光很轻易地便可穿透。那些透射过来的光线，与返照漫射于云气上的光儿一起，将整个天地笼裹起来，——除了光，还是光，那天空，似乎成了没有缝隙的光的海洋。

此时，大地上，东南风儿正刮得厉害，那些海棠树、五角枫及远处道路旁的垂柳，都在依着各自的身段，发挥着各自的想象，自编自导着各自的舞蹈。

海棠树的叶子紧贴着枝条，一簇一簇。而它的枝条又特别得坚硬，且枝枝直立着；因此，当狂风吹来时，它那左右摇摆的样子，特像那些躺卧于摇篮中的婴儿，舒畅惬意。它似乎一点也不必去怀疑那风儿的品质，只管闭上眼睛去享受那极有节奏的，犹如荡秋千一样的美好了。

五角枫的情势，却与海棠树完全不同。它的枝儿细长柔软，且向着四周伸展披垂着。它的叶片呢，宽大而单薄，都通过一柔软的叶柄与那些细枝儿连在一起。这样一来，那风便不需要太大的力气，便足可以让它的枝儿与叶儿同时翻来覆去。而它的茎干却是粗壮的，即使狂风不断，它也不会轻易折腰。于是，五角枫，坚硬的茎干，外加一头柔软的随风闪动的枝叶的形象，便树立了起来。——放眼看去，那俨然是一把燃烧着绿色火焰的颇大的火炬了。

在这绿色“火炬”的身后，远处，那高大又婀娜的垂柳，在此样的天地里，可谓是最具魅力了。风吹来，它自由地将一头“秀发”尽力地甩起，——那发丝细长柔软，在空中划出了许多优美的曲线。那曲线之优美，令人在不觉间便想起了，那些在聚光灯下多情的舞女。

一个由风儿指挥的，在一片光的海洋里，热烈得近乎疯狂的歌舞盛会，就这样，在这午后的天地间上演了。

只是，那舞曲却是一样的，“呼呼”、“呼呼、“呼呼”……

风不停地吹着，树儿们不停地摇摆，而天空中的云气却似乎一点也不曾减少。——那风儿原本也不是为吹散云气而来，它只为了在这初夏的午后，去伸展开久蜷的身躯，纵情驰骋火辣辣的思想；只为在这春去花落的大地上，去借着夏的名义，展现一把夏风的豪气。

我便是在这样的天地间，在这样的由海棠树和五角枫的枝叶所遮蔽的阴凉处，将车儿停了下来。

把车窗打开，头顶之上，正斑驳着日光的碎影。

一阵风儿吹来，吹进这车内，吹散了我心头徘徊许久的数不清的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