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联看关学传人的担当与追求
关学开山鼻祖张载有副手书对联,联文是:
梅向春开香舒枝上馥南北;
竹倚石出翠染溪头绿东西。
这副对联显然是一副写景抒情联。上联以拟人手法写梅花向往春天傲雪怒放香舒枝头馥郁南北,下联也以拟人手法写翠竹倚石而出点染溪头绿透东西。手法高超,对仗工整,意境优美,令人痴迷,引人神往。其实则是作者以梅竹自比,抒写自己的胸襟怀抱。那就是不为一己而生,愿为四面八方奉献。
关学传人、陕西礼泉宋伯鲁不仅是位大学问家而且是位大书法家,留世墨宝颇多。其中有副对联,说到关学。联文是:
赤壁之游前后赋;
横渠所学东西铭。
对横渠先生张载创立的关学及其名篇《东铭》《西铭》推崇备至。
范紫东(1879-1954),名凝绩,字紫东,后以字行。清末乾州(今陕西乾县)人。出身书香门第。9岁时夏日忽然冰雹大如鸡蛋,戏成五绝“夏日结冰凌,空中下鸡蛋。天公本难测,人说妖精遣。”时人称“神童”。后在父亲督导下,十八九岁时才华、器识和品德大进。光绪二十二年( 1896)春,关中时疫流行,其父病逝,家道骤然中落,被迫辍学务农。维新变法思潮兴起后,由于广泛涉猎国际政治和自然科学方面的知识,很快接受了民主思想的影响,认为“八股不废,则中国不兴”。后成为著名秦腔剧作家和西安易俗社创始人之一,从1912 年西安易俗社成立开始,历经40余年,撰写《三滴血》《颐和园》《新华梦》等大、小型剧本 68 个。另著有《关西方言钩沉》《乐学通论》《关西周秦石刻摹本》《地球运转之研究》《乾县县志》《永寿县志》等。新中国成立后,任西安文史研究馆馆长。
范紫东也是位书法家,曾自撰自书对联一副自述兼明志。联文是:
三十年前曾学稼;
六旬而后始营巢。
说他自己三十年前曾经学习种庄稼,而在六旬之后才考虑住的问题,既而开始“营巢”。这就是关学传人的人生态度与襟怀、担当、追求。
关学传人、陕西兴平张元勋,光绪十三年(1887)年四月前往三原县参加当时的科举考试。考试结束后,张元勋曾专程拜访著名的关学学者贺瑞麟(复斋,1824-1893,三原人)。贺复斋为张元勋亲笔题写一副对联勉励他。联文是:
学术须宗张子厚;
秀才要做范希文。
张子厚即关学创始人张载。范希文就是范仲淹。意思就是在学术上要继承宗师张载的关学传统,作为读书人的秀才,要做范仲淹那样的人。
关学传人、蓝川先生牛兆濂,是一位曾经享誉关中和全国的学者,也是陈忠实小说《白鹿原》中朱先生的原型,还是陈忠实小说《蓝袍先生》的原型。牛兆濂曾手书一副书斋联明志兼述读书做人之理,联文是:
读五车书天空地阔;
退一步想心平气和。
说的是读书和做人、做事的道理:读书须破万卷装“五车”,到达“天空地阔”的境界;做人做事须知进退,才能做到“心平气和”。
关学传人、张元勋和牛兆濂的弟子金怀玺1942年在陕西岐山创办岐阳书院时,曾亲笔撰拟书写书院楹联一副:
圣庙读圣书西伯遗风勉后进;
幽人作幽事关学宗传赖师承。
西伯即周文王姬昌。全联意为在书院读圣贤之书,有周文王姬昌的遗风勉励后进,关学的继承发展有赖于师承。点明了书院所在地和书院的办学宗旨。
关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精神的重要文化遗产,是陕西历经周秦汉唐之后精神文化的升华和结晶。从上述六副对联中,我们即不难看出,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礼》为用,以孔孟为法的“关学”,以“气”为本的“气”一元论宇宙论这种唯物论之本体论哲学思想,是中国古代朴素唯物论哲学发展的一个里程碑。张载还从其“气”本论的哲学出发,提出“民胞物与”的伦理思想,确立了对佛道思想的批判立场。与一般理学学派不同,“关学”特别强调“通经致用”,“躬行礼教”并十分重视《礼》学,注重研究法律、兵法、天文、医学等各类“实学”方面的问题,并力求“学以致用”。体现了关学自强不息、敬业乐群、扶危济困、见义勇为、孝老爱亲等中华传统美德和评判是非曲直的价值标准。
发端于北宋的张载,经过金元的转型,明代的中兴,到明末清初,又出现了一位大儒李二曲。李二曲看到了国家的溃亡,忧愤喟叹,担负起复兴关学的重担,举起了复兴关学的大旗。经过数十年的治学、讲学、整理、著书,才使关学思想走向民众,成为服务社会、造福万民的崭新的实学思想,涌现出王心敬等一大批传播关学、指导实践、取得关学成就的思想家,让关学思想绽放出如生命的智慧般璀璨的光芒,在当时社会呈现出关学中兴之后的繁荣景象。之后其宗派传人始终坚持与时俱进,在以“中学为本”的同时,汲取西学的合理部分,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重在发展自己。这既是关学的传统,也是关学传人们的抱负和一贯追求。正如明代大儒王阳明所言“关中自古多豪杰,其忠信沉毅之质,明达英伟之器,四方之士,吾见亦多矣,未有如关中之盛者也。”
学问也好,学术也罢,或者学林宗派等等,其学说与主张要继承和发展,最核心、最本质的要素还在于人,在于后继学人的持续接力与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知”与“行”。关学的传承与发展当然也离不开人这个最重要的元素。因而张元勋当年就对关学的传承与发展,寄厚望于“来者”。他在一副对联中写道:
关学无传今几载;
斯文欲继赖何人。
这无异于发出了令人唏嘘的浩叹,不亚于陈子昂登幽州台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悲怆呐喊。
在增强文化自信的当下,这些对联文字,给了我们不少的启示,很值得玩味、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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