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散文)
离开两字深埋诗意,是座藏有某些稀有金属的大山,要掘进去才能看到闪闪发亮的东西。离开两字自然裹挟伤感,源源不断,漫浸终生。一生里有多少次离开,一个人要经受多少次离开带来的撕裂般伤痛,才能在某一点上站定?往往是当伤痛渐渐平复,猛然发现,你现在仍然待在一片荒野中,那些你想像的,或者你追求的事物还在非常遥远得不可及的地方,于是你只能选择又一次离开。人生大概是一个一个离开的组接,伤痕累累,都是人生某一段与另一段的焊接口。总在每一个接口处焊接得结实漂亮,看不出它们原来是两个牛马不相及的东西对接。然而披着辉煌外套下的躯体总相随懊恼、尴尬。把性质不同,材质不同,甚至完全不在同一天空的东西对接起来,有时候好像有点勉为其难地相连了,实际上有些糟糕,就像不成功的手术,那些从别处弄来的肢体完全不能被自己的身体接受,排斥、相左、不配合、互相不卖账,别别忸忸。
离开绝不是少年的事。少年不知愁之味。离开也不是年少绝对理解的。离开是壮年的事,离开是已有足够的智慧与力量,那只飘浮的载有信念载有目标的船,可以穿过恶浪,可以碰撞夜黑风高,魔鬼也无法阻止向前的脚步。这种离开是一种壮烈,而不是年少时的心血来潮,是断然地扯断许多的牵绊,壮士断臂一去不返。
离开是你选择了人生又一新的高度,是你对旧的樊篱的一次叛变,也是你新的人生的开始。虽然离开免不了伤痛,但总是一次新的选择,你登上的可能是人生从未有过的新的高度。如果一生没有过一次“离开”,未免一生有些暗淡无色,这就像驾船的人从未出过海从未有过一次惊心动魄的航行。有的人死守一隅,也算圆满,但人生与波澜壮阔无缘。
当然,我们都有最后一次的离开——离开这个世界。从你最初离开母胎,到最终离开人世的纠缠,中途或多或少作过无数的“离开”游戏——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图。
2015年3月4日草写于七星居,2015年4月5日修改于深圳荔晶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