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也不是寻常
20191116 摄于深圳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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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好久没下雨了——那天接水时遇到同事说的，我诧异道：“是吗？”他回，“对呀，你不记得了？上次还是开学军训那会儿，每天大雨。”
随即记起，九月刚来深圳那段日子，确乎是下过好几场瓢泼大雨。此后的天气，似乎进入了一个“雨荒期”，太阳像个无所事事的淘气小孩，整日在头顶晃荡。
于是竟慢慢开始想念有雨的天气，甚至到了一个魔怔的地步——下午在宿舍迷迷糊糊补觉，忽地听到窗外似有淅淅沥沥的声响，欢喜地从床上弹起来，拉开窗帘探头往外看。
这一看，并未看到雨丝，只看到咸蛋黄般的日头，静悬在高楼之后。漫天被晕染上橘红的金光，我趿上鞋，抓了手机开门，站在走廊按下快门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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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年初实习的时候，和学生在操场上走，他们指着天空叽叽喳喳：“老师，你快看，这里一年365天的晚霞都是不一样的。”那时我看着被染成蓝紫色的天际，反问：“是吗？”
是的。
我去翻了手机相册，近段随手拍的一些日落时分：
好美。
也就觉得自己好贪心，明明已经拥有这么美的日光，却一点也不珍惜和感恩，反而还在觊觎那些湿漉漉的雨天。
晴天也好，雨天也罢，顺其自然不好吗。
人一旦欲求太多，就容易忽视眼前的美好，也就容易焦虑和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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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学着去感恩、去珍惜、去紧握每一个当下，使自己的能量和活力，像倒满了的啤酒杯，满满地溢出来。
生活是块有弹性的海绵，遇刚则刚，我要首先学着刚给它看。
时间也好快，这学期，竟也过了快一半了。好多个瞬间，都好恍惚，仿佛自己还在大学校园，还是那个周末喜欢走街串巷寻找市井烟火气的小女孩。只是不同的是，现在的我，也会一个人坐在电影院看部电影，在剧终的黑暗里，因着某个镜头或某句台词，心头一暖，眼框一热，然后匆匆消失在人海茫茫里。
生活似乎从来未曾改变，却又不断有新鲜的东西涌进来。
我是如此热爱现在的生活，纵使有时它有一千个不是，但感谢在漫长的年月里，自己早已习得了这个技能——在一千个“不是”里，找到一万个“好”。
哪有十全十美的状态呢。理性乐观主义，首先应该摒除对理想和完美的妄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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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读到一句，“不抱期望，满怀热情”，初读时颇为惊艳，一度想奉为座右铭。
多好啊，不抱期望，就不会随意失望，永葆热情，就能勇往直前。
但冷静下来，又觉得这句实在苛刻又矛盾——试问，一个不抱期望的人，从何而来的热情呢。
之前写过：如果希望是火，失望是烟，那么生活就是一边点火一边冒烟。
当你一旦不抱期望，某种程度上而言，就相当于否定了生活的本质——哪有那么多无欲无求的人呢。世上既有“得失”的存在，就必有失望与希望的交替。而恰恰因为失望与期望的轮番上演，才使这人间烟火，多姿多彩。
没有期望的生活，只能是一摊湿柴，再大热情的火，都燃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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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在厦门南普陀寺弯弯曲曲的石阶上走，X教授跟我说，“人类的情绪其实都分了'本我’和'外我’，你悲你喜，都是'外我’因着外物而动念，而你的'本我’，其实是无悲无喜的。所以要学习植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样才不容易受伤。”
当时我就很认真地回，可是我并不想做植物啊。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情绪。体验过那些悲伤、难过、痛苦，才会更加珍惜过后的甜。有时我都会觉得，一个人遇到挫折越早也是好事，因为会越容易珍惜命运给的糖。
X教授没再和我争论下去。他的思想是偏佛家出世的，我不同，我选择入世，在这多彩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
之前流行过一句话：“在这个薄情的世界，深情地活着。”——颇不赞同，凭何说这世界薄情呢？在有情人的眼里，每一朵花上花瓣的纹路、每一株草上滚动的露珠，都是情深似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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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还是更愿意自己，“永远期待，满怀热望”地活下去。
我接受失望，更接受每一次失望过后，重新燃起的希望。
比如我还是期望自己或许可以带出清北学子，期望诗与远方，也期望柴米油盐酱醋茶。
去他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偏要轰轰烈烈地去期待、去创造、去跌倒，然后再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这才是活着的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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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站在走廊上看夕阳的那十几秒，心里真是静得像午夜的山岭。站着发呆的时候，突然想起纳兰性德写的那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当时我就在想：我不要过后再去缅怀这日头的壮美，我要现在就用这蘸满情绪的笨拙笔触，记下看到它时，内心不寻常的跌宕起伏。
当时也不是寻常。每一帧的日落景象，都无法倒带重放。
生活就是这样，永远向前流逝，总得留下些什么凭据，继续期望，继续热情，有理有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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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高二学生来找我，说起最近苦闷，我没有劝他不要难过，我只说了一句：你记住，无论多么重要、多么在意的过往，一旦萎谢成枯草，都难抵花草锦簇的远岸。
其中的哲理，不是否认过往，而是让你在明知它们都会最终萎谢成枯草的前提下，仍然倾注满腔的期许与热望，等待下一个光明的彼岸。
而人生不也是这样吗，纵使你深知它终究化为一抔黃土，哪怕到了中年、晚年，你还要做当年那个，热血难凉的少年——这就是我对自己生命最终的期待。
在深圳跟大家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