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表里,虚实寒热,四诊八纲,自然能柳暗花明

虽说中医治病讲究辨证论治,四诊合参,但是有时候我们很容易被一些固定的思维模式所左右,比如说见到五心烦热很容易辨成阴虚,碰到自汗多容易先考虑气虚等等。这些特殊的症状,虽说很容易帮助我们辨证,而且大部分时候是对的,但是从医乃治病救人的行业,容不得半点马虎。

这位患者是一个六十三岁的退休女性,有焦虑抑郁症已经多年了,此前在门诊治疗了一段时间,病情稳定,抑郁状态也有两三年没有发作了。那天患者早早地挂了我的号,一进诊室就瘫坐在凳子上,有气无力地说:“匡大夫,赶紧救救我吧。”

我一看原来是两年前治疗过焦虑症的患者,心想应该没啥大问题,淡定地测着血压,摸着脉,结果还真问题不大。虽说是夏日,患者穿着厚厚的衣服,头上还不断地冒着汗。患者一个劲地喊救命,我看这状态肯定是焦虑症犯了,门诊治疗也不安心,索性就收入院了。

第二天查房得知,患者主要症状是阵发性头晕,发作时伴有全身颤抖,也不是因为怕冷,就是身上哆嗦,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四肢麻木,身上发凉,心中烦乱,六神无主,一点力气也没有,舌都在颤抖,口苦,食欲缺乏,食后感觉咽部哽噎感,还有就是腰酸疼像折了一样,睡眠尚可,怕冷恶风,自汗,大便干,小便量少查舌黯稍淡,苔黄腻偏润,脉沉弦,寸弱据诉阵发头晕,心神不安,乏力自汗的状态已经有三月了。最近这种发作欲死的感觉已经有半月了,实在是自己调整不过来了,又想起我来了。

这样一个患者,光从舌苔来看,很容易考虑到湿热的问题,因为舌苔黄腻嘛。而且如果从湿热入手,考虑湿热阻滞,运化不利,所以四肢乏力;清阳不升,所以头晕时作;热扰于内,所以心中烦乱;湿滞于肌腠,所以腰酸疼痛;热不得越,所以怕冷,时有汗出。种种迹象来看,似乎辨证精准。

但是凭我之前的临证经验,此种病证,容易忽略的问题就是虚实寒热。我查看了患者手掌,果然不红也不热,再询问小便量虽少,并无不畅,头面也不见油垢,口虽苦,但并无浊气,舌苔黄腻但是偏润,种种迹象表明,病性偏寒。从舌质上看,暗淡之舌,偏于虚,脉象也符合虚证表现。另一点就是,从“慢病重质,时病重苔”来看,忽略舌苔黄腻,基本上可以把湿热证放一边了,断定存在虚寒证了。从身凉怕冷,心神不宁来看,很容易考虑为心阳不振。

至此,如果草率地下定论,也将是动手便错。因为心阳不振,何以出现黄腻之苔呢?舌苔乃胃气蒸腾,水谷精微之气上承所化生,如果纯粹阳虚,水饮谷物不化,停积于中,舌苔都难以见,怎会有黄腻苔。有苔自然是有胃阳蒸腾,苔黄自然是有热,所以黄苔一般见于胃阳旺盛的人,但是胃阳旺,自然饮食旺甚或口有秽气,与此患者食欲缺乏、口中无秽气和显然不符。既然不是实热自然考虑为虚热,阴虚生的内热当然最为常见。患者发作时身颤,舌颤,伴有腰酸,肢麻,心烦乱,这些虚风扰动之象,间接佐证了阴血亏虚。所以我考虑患者病机应该为阴阳两虚型。选用了炙甘草汤,以补益心阴心阳为主,加龙骨、牡蛎,意欲合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以收摄浮阳,敛汗安神,加木瓜和胃化湿,苏木理气活血。

药投三剂,症状向安,心神安定,发作次数已明显减少。考虑药已对症,仍以前法续进,加焦神曲和胃化湿,黄精补益心肾。继续汤剂三剂,诸症显退,头晕已不明显,发作时仍有身颤,舌颤,但已能自控,不为其累,只是食欲缺乏,食后仍有哽噎感。考虑兼有气虚气滞表现,方增甘松理气和胃,厚朴花行气除湿,浮小麦、五味子补敛心气。

药后,身颤、舌颤诸症已退,食后哽噎感减轻,纳谷改善,体力恢复正常。查舌苔依然黄腻,只是较前薄。继续予以和胃化痰,补益心阴心阳善后。

门诊随诊两周,诸症已除。予归脾丸常服以防复发。此案若先入为主,抓住黄腻之苔不放,以为湿热为患,显然是南辕北辙。其实症状虽繁,只要不忘阴阳表里,虚实寒热,四诊八纲,自然能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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