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瑞:又到一年吃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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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光瑞:又到一年吃草时
又到一年吃草时
齐光瑞
谷雨时节杜鹃啼,又到一年吃草时。漫山遍野寻野菜,绿色健体延寿值!草长莺飞的关东四月,正是枝头含苞,花草萌芽的季节。尤其是地处高纬度的黑龙江地区,只要是白天,不管是风和日丽,还是下雨阴天,哪怕是狂风漫卷,黄沙弥绕,只要你外出,就一定能在田野里,山脚下,江河畔,公路旁,均会看到一个个纱巾裹头,拎着刀片,猫腰撅腚,半蹲半走挖野菜的大妈们。
有人说吃野菜是黑龙江人对春天的尊重。这种诗意的表达其实更是在说春天是大自然对热爱它的人们的尊重。南方也一定有野菜,也肯定有人爱吃,只不过因为气候的原因,他们吃草食野菜不像东北人这么时间段的集中罢了。东北,尤其是黑龙江,它四季分明,一年至少有四个月是被冰雪覆盖,有六个月的时间,大部分露天植物是不生长的。因而,漫长冬季里仅靠冬储白菜、土豆、酸菜佐餐,调剂味蕾的普通人家,在春归大地,万物萌芽之际,怎能不对野菜、野草情有独钟?
我们东北的二十四节气歌这样唱:打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立夏鹅毛住,小满雀来全。芒种开了铲,夏至不拿棉。小暑不算热,大暑三伏天。立秋忙打甸,处暑动刀镰。白露烟上架,秋分不生田。寒露不算冷,霜降变了天。立冬交十月,小雪地封严。大雪河茬上,冬至不行船。小寒进腊月,大寒整一年。
每年的二月初立春节气开始,虽然气温还多半是在零下,但在朝阳处,冰雪已经开始融化。俗语说“春风招人不招水儿”。意思就是这时候的风吹在人身上感觉会很冷,但冰雪却已经开始融化。到二月下旬雨水时节,沟汊、河边、江畔已经能看到水了踪影了。到了三月下旬春分时节,大地的积雪已经化净,地皮开始干爽了。也恰恰就在这个季节开始,憋屈了一冬的野菜野草就开始萌芽,展露芳颜了。虽然大多时间气温还是在零度左右徘徊,但朝阳处的青草已经泛绿,顽强的婆婆丁也会着急地出来和人间打招呼。很不幸,出头的椽子总是会先烂的。既然你争强好胜出风头,那就得有冒着被砍头的勇气,谁让嘴馋的人们眼尖哩!这时候冒出来的可食用的野菜,基本上都会被勤劳的人们所消灭。
可英雄的野菜野草经不住暖阳和大自然的诱惑,他们前赴后继、英勇顽强,先锋被歼不怕,大部队马上就会源源不断地冲出来。随着零下天气的逐渐减少,后知后觉的野菜野草也终于醒来,苏醒后就耐不住寂寞,只争朝夕、马不停蹄地奋勇抢先,几乎是一夜之间,漫山遍野便绿意葱茏,繁荣似锦,于是乎,勤劳的人们便纷纷走出家门,去寻觅采撷大自然赐予的绿色仙草了。
黑龙江春天可食用的野菜品种是很丰富的。最常见的是婆婆丁,也就是人人都知道的蒲公英。还有苣买菜、荠荠菜、小根蒜、马齿莲、黄花菜、蕨菜等。树上的有刺老芽,榆树钱儿、桑葚等,均是寻常之物。抬眼可见,随手可摘。以前粮食不够吃,可以用来充饥。偶尔还可以调剂一下被白菜、土豆、大葱坚守一冬天的胃口,为朴素的生活增添一些浪漫的花絮。
现在各种精品蔬菜、精米白面充盈餐桌,只要肯花钱,不管什么季节,想要吃啥都能吃到嘴。但不管啥时候,普通百姓餐桌上走俏的却是这些以前穷人常吃,富人不屑一顾的山野菜。五星级酒店,或是年夜饭的餐桌上,在山珍海味盈目的盘盏中,最抢眼的肯定绿意盈盈,透着乡野气息的山野菜。
是人们的口味刁吗?非也!你问十个人得有八个人回答是:山野菜没污染,吃着放心。还降血糖、血脂。二个人回答是:忆苦思甜。这说明:山野菜毕竟是普通的粗鄙之物,和龙虾、鲍鱼、熊掌、燕窝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若是再细问,你可能还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只有山野菜是大自然赐予的,不是转基因上化肥的了。
呜呼!都说日子好过了,可为啥吃的不让人放心?
记得小时候,现在提到的这些野菜野草,都是喂猪喂鹅的。我们每次放学后都会被爸爸妈妈撵着去挖野菜。
那时候挖野菜,不像现在专门到路边、沟渠、荒野、坟圈子等不长庄稼的地方去寻找。那时,只要走出家门,随便去哪块田地逛,都可见大片的苣买菜,而且是长挖常有。可现在,任何一块田地都找不到野菜的踪迹,为啥?不是农民勤奋,除草锄得尽,而是施化肥、喷农药将这些根系发达、生生不息的野菜彻底地断根绝种了。
想想都后背冒凉风,连最皮实、野蛮的菜草都给弄绝户了,庄稼苗居然没事儿不受影响,要说现在我们食用的粮食不是转基因、没污染,谁信?我们整天就吃这些东西,怎么能不得那些稀奇古怪的病?
挖野菜其实是一种很惬意的活动,沐浴在充满野趣的艳阳下,任由放荡的春风在身上肆意按摩,可极目远眺悠悠白云翻滚着身躯,打量小鸟们欢快地挑逗树尖上刚拱嘴儿的嫩芽儿,也可低头近瞧脚下迎风而立,向人们张开娇艳身躯的野菜荒草;还能听着鸟儿颤抖着翅膀,急不可耐求偶的窃窃私语、婉转啼鸣。累了休息时,抿口早就备好的矿泉水,或嚼口干粮大饼,听听坐在一起挖菜的伙伴们,叽叽喳喳地聊着邻里邻居家长里短的风流韵事。争强好胜的还总是瞭着别人筐里的菜堆是不是比自己的丰厚,有时甚至会动手翻抖,边看边会情不自禁地蹦出羡慕句:“你挖这么多啊!”或自豪句:“今天我是大丰收呵。”
今天午饭后出去散步,在市政府广场旁的芍药园里,我看见一个老姐姐正将那在荒草中旺盛生长的一簇簇苦麻子剜下来放进筐里。我很不解:这能吃吗?我问大姐,大姐回答:能吃,就是苦点。我还是不信。在农村长大的我,印象里就是觉得婆婆丁和苣买菜是可以吃的,苦麻子喂猪猪都不吃,人还能吃?
回来时上网搜了一下,发现网上也不准确,发的图片和介绍有的是婆婆丁,有的是苣买菜,还有的是苦麻子。看来这3种作物应该是一个品系,只不过是长相各异罢了。可能就和人类一样,都是人,但却有黑有白又有黄,语言也是千奇百怪,不会外语的,听老外说话跟听猴子叫的感觉是一样的。
野菜野草的食用方式很多,但按一般人的习惯大多是生食,也就是蘸酱吃。好像荠菜能包饺子。但婆婆丁、苣买菜、小根蒜等和发芽葱一样,在餐桌上基本上都是以蘸酱菜的形式被消灭的。
在酒店餐馆,连同野菜一起上桌的会是他们一个战壕的战友:黄瓜、大葱、水萝卜、尖椒、香菜、干豆腐。酱的品种有肉酱、鸡蛋酱、辣椒酱等等。就是没有甜面酱,因为这种酱不是东北风格的酱,东北的酱必须要有风骨、有气节。
东北的大酱绝对有东北的特色,而且是别地学不来的。我记得我曾在《关东风情》系列里写过东北人做酱的过程。这里再简述一下:每到农历节气雨水前后,东北的农家就会将精心挑选的黄豆洗净、烀烂、剁碎挤成泥状,然后做成块。先凉两天,表皮结痂后用包装纸包严,然后或摆在人触碰不到处,或用谷草绳栓好吊挂到幔杆上(东北的人家不管勤劳与否,家家的卧室都有幔杆,一是可以吊挂玉米吊,更多是用来栓悠车:即摇篮。)这样,经过一春的香醇农村气息熏染和热气的灸焖,酱块子便会发酵。大约到了芒种季节前后,将已经发酵多日的酱块取下,洗净发酵后生长的菌毛和杂物,掰碎后烧凉开水,加入适量的盐一起放到有阳光照射的庭院处的缸里,每天至少要打5次耙。每次打耙至少要打200下。之所以打耙,就是要随着酱汤的翻动,将缸里浮在表面的杂物集中到一起撇出去。避免因酱发酵过久,杂物除不净。打耙次数少,酱就会发臭,而且还会生蛆,看着都恶心。虽说有俗语:米里的虫子酱里的蛆是会过日子人家的标配。但再会过日子,也不能吃虫子啊!必须得扔了。
可以下这样的结论:谁家的酱香,谁家打的耙就是多,而且盐量放的也合适。这家的女主人一定不是懒婆娘。
而到了百姓自己家的餐桌上就简单许多,不嫌麻烦的炸点酱,也像饭店一样弄得小葱、黄瓜、萝卜等品种多一些。嫌麻烦的干脆就是将野菜摘纯、洗净,将绿油油的野菜往桌上一放,舀一点农家大酱,那就大口吃起来吧。
不管你是干饭人,还是斯文人,哪怕是淑女,如果你坐在桌前吃野菜,也准会张大嘴巴,大口咀嚼,狼吞虎咽。也准保你会吃得酣畅淋漓,就像久经沙场的大将军一样,风卷残云,摧枯拉朽,霎时就会捧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脸惬意地离开餐桌,去找寻精神愉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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