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丨重周邦彦而轻柳永,是偏见吗?

陈:老师对于就是说,一般他们在讲柳永跟周邦彦,清真词,周美成,这两者之间事实上是不太公平。他们会高度地推崇清真词,然后把柳永几乎放在阴影里面,这事实上也是一种过度的,就是说一种偏见。
叶:你说他们尊敬周邦彦而贬低柳永。
陈:贬低柳永,一般都是这个样子。特别是在清末的时候,从常州词派之后,他们就说周邦彦的词比较浑成,比较浑厚;然后柳永的词呢,可能太过于轻了。 是不是,可能这是一种偏见,我不晓得老师有怎么样的看法?
叶:周邦彦是因为他真是他在宋朝的时候,他是在掌管乐府的官职。
陈:大晟府。
叶:周邦彦也是个音乐家,但是他有政府的支持。有政府的支持,他谱写新的曲调,制造新的歌曲,得到皇家的支持和欣赏的。而他因为有音乐的天才,但也有创作的天才,所以他写的词不错。而且因为他在政治上有过历练,他先是在王安石行新法的时候,他是一个神宗变法的新法的受益人,他是得到新法变法的好处的一个人。
沈:周邦彦他一生啊,没有碰到什么曲折,一生都比较顺利。
叶:那也不是。他是得到新法的好处,可是当这个王安石倒台了,司马光上台了,这新法变成旧法了,他也跟那个新法得益的人一样被赶出去了。 所以他不是说就一帆风顺的,他是有过这种失意的这种经历的。不过他后来又回来了,仍然请他主持这个国家的皇家的音乐这方面。柳永只是我个人喜欢音乐,而周邦彦是政府支持他搞音乐、编制新曲。这两个人不同,一个是私人音乐家,一个是官府的音乐家。
陈:所以在整个宋词里面,北宋就是他们两个人,让这个宋词能够跟这个曲调可以合在一起,可以唱,可以演奏。然后到南宋就是姜夔,他有做了一些曲谱、词谱这样。他们三个人,事实上是让词跟曲就是成为可以诵的、可以唱的、可以演奏的。是不是这个样子?
叶:是柳永跟周邦彦两个人,对于我们词的这个谱调有很多的开创,这绝对是他们两个人有最大的功劳。
陈:还有姜夔。
叶:还有就是南宋的是姜夔。
陈:白石道人。
叶:是自制曲,自己编谱子,有白石词的旁谱。不过他们各有不同,柳永的开拓还不只是说他有新的曲调,是柳永在词的发展的境界上有所开拓。他从“春女善怀”跳到“秋士易感”,从“闺阁儿女”写到“苍凉古道”,这是柳永。其实周邦彦,周邦彦不管早期和晚期,始终是在男女的感情里边。柳永这方面其实比他开拓,不过在词调方面,周邦彦的词调的开拓更多。因为他掌管国家的乐府嘛,所以周邦彦创立了很多的词调。而周邦彦最有名的一个词调不是叫做《六丑》吗?为什么叫《六丑》?就因为它集合了六个牌调,都是最难唱的这个调子。 
陈:而且故意弄得很拗口。
叶:对,而且他自己说,我最具音乐的乐调,要拗折天下人歌唱的嗓子。就是这个音调,是很拗折的调子,不是叮叮叮叮叮就出来了。
陈:所以就影响了之后的很多的人,就是写的这整个江西词派的,弄得有蛮多的拗折。
叶:那还不大一样。词里边,周邦彦是创立的新的体调子,是有拗折的地方,它是音乐性的。可是黄山谷他们这个江西诗派,江西诗派的人,说实在的,是因为他们身在唐朝之后。这个唐朝这个“四美具,二难并”,已经一切都发挥得很好了。超越唐朝,你已经跳不过它去了。你走它同样的路子,你就不能超过它了。所以我就想一个新的办法,我去超过他们。所以唐朝的一般人是直接的感动,我们讲兴发感动,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李白说:“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一气贯穿,一气流转,完全是精神、感情、声音都结合在一起了,而且写得那么高远开阔,宋人已经没办法超过了。所以宋人就不甘心,所以宋人就要故意地让你不通、故意地让你看不懂,就是他要以这个功利的、这种制造的、人为的变化,胜过人家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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