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和路是在养殖场认识的。路在养殖场算是老员工了。厂里员工大都五十来岁,有七八个人。路年龄四十五左右,离异。石的到来算是年轻的,四十刚出头,单身。石进厂之前,路很孤单。孤单是因为他有个喜好——爱跟人喷(吹牛),喜欢不懂装懂,偏偏在这个地方没人听他闲喷。他貌似啥都懂,无论别人话题是什么,他总能插进来,胡侃一通。致使大家都跟他抬杠,但每次大伙儿都杠不过他,工友们最后的结局每每都是气鼓鼓的憋着气各自走开。久而久之,大伙儿都是能避开尽量不接近他。免得闹一肚子气。路没什么特长,干啥都是有始无终,总要别人给他“擦屁股”。没法,他是老板娘的娘家侄儿。老板也很讨厌他,巴不得这位自命不凡的妻侄赶紧离开他的猪厂,无奈家里厂里都是老婆说了算。石的到来,让路感觉人生一下达到了高潮。让他兴奋的不是新来的石能任由他使唤,而是石这个人特爱听路瞎喷、吹牛皮。石待见听路吹牛皮也有原因,单身久了,总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其他工友有事了跟他交谈几句,没事都在忙各自的工作。而路就不同了,不但能不厌其烦的跟他喷,自己心理上还莫名的对路有种亲切感。路喜欢喝口小酒,石就隔三差五的给路奉上点小酒花生豆,酒后的路,吹的更是无边无际,上能喷懵玉皇大帝,下能吹醒阎罗大王。此时的石,总是畅酣淋漓的捧腹大笑,他这种笑很魔性,能把路也勾的大笑。他越笑,他就越笑,相互的笑很难停下来。能把眼泪笑出来。他的笑更大的激发、刺激着路吹牛的信心。一个敢喷,一个爱听。你离不开我,我欣赏你。石无时不刻不在恭维着、奉承着路,他不晓得这是对路无形的捧杀。工友都笑谈他俩是“天生的一对儿”。路听到后甩出一句:“哼,一帮乌合之众!”而石则会一本正经地反驳:“路老师的水平、经历与才华,你们不懂!他是没遇见伯乐!”然后自言自语:“我一定想办法让路老师离开这个臭地方。”轮不到值班的员工,下班都高高兴兴的回家了。而石每到下班时,总感到特别失落孤单,家里没人自己也没方向。他就向老板申请,干脆住在厂里,夜里猪场有啥急事,他会不记报酬的加班。最主要是他能整夜听路天南海北的喷,那种感觉很奇妙。路每晚都能带着唾沫星子把石喷入甜美的梦乡。时间一长,路的各种喷已成为石的精神寄托,而石从始至终都是路最忠实的粉丝,也助长了路吹牛瞎喷的快感和信心。路喷的那些“大道理”,在石身上显然得到了十足的肯定,这种成就感让路猛飘了起来。石把路的喷当成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很担心路哪天会突然辞职。而自以为是的路,真把自己当成了无所不晓无所不能的角儿。两人之间好似产生了某种奇特的“火花”。彼此成就着、捍卫着对方的一切。来年早春,一个雨夹雪的深夜。值班员工刘大喊:“路、路,赶紧过来3号棚,来3号棚!”此时路渐入睡意,听到喊声,极不情愿地穿上衣服叫石一块儿跟他去猪棚。猪棚里,那头功劳最大、老板最宠爱的种猪,两眼通红,嘴里淌着白沫,在圈里不停地四处乱蹿乱撞。铁栏杆门把它弄的满鼻子流血。值班刘见路到来,救命稻草一样拉着他的右手晃着说:“赶紧想想办法,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完了!”路,伟人一样一脸镇定地挥挥左手:“别慌别慌,待我观察三五分钟。”石撇着嘴用余光斜着值班刘:“放心,有路老师在,不用害怕,淡定、淡定,这次让你们领略一下路老师的水平。”三个人瞧着一头发疯的猪,十多分钟过去了,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刘撑不住,让路给老板打电话。路不慌不忙地摇摇头:“你去,把5号棚那头母猪弄过来!”“那可是正在精心培育的孕育猪,老板交代过,不允许随便撵到种猪棚,况且还没到发情期。这不是胡闹吗!”值班员工怯怯地回复。石学着路一本正经的样子,双手掐腰,嘴里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啧:“叫你去你就去,别耽搁时间!愚笨。”………种猪断气前,把母猪咬了个半死。老板也着着实实地对老板娘发泄了一通。石,一个铜板儿也没拿到,耷拉着头背着行李走出猪场十几步后听到有人喊他,回头见路拎着一个大包斜着身子跑过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走,跟我去我表舅家鱼塘打工。知道你离开我不行,我路子广!”——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