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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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小石头

父亲是土里刨食的人，脾气火爆，稍不如意，就如炸雷一般发作，弄得家里“烟熏火燎”。幸好母亲是一个忠厚、善良、大度之人，包容了他山火般的坏脾气，否则这个家早就烟消云散，成了回忆。

父亲当过兵，从发黄的照片上能够看出当年的他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笔挺的军装、英俊的眉目，棱角分明的脸庞，人虽消瘦，却显出一股英豪气。这种男人往往让当时的女生心生仰慕，莫不是母亲从媒人的手中看到这张照片就把终身相许了？与母亲攀谈，回忆之中带着丝丝甜蜜，看来每一个年代都有偶像，每一位少女的心思之中都有一个让人倾心的意中人。

母亲嫁给了父亲，陪嫁过来的锅碗瓢盆让母亲至今念念不忘。虽已近古稀之年，提起当初入父亲家门的情形，母亲依旧慷慨激昂。穷！四壁空空；真穷！家里连一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还是她把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东西摆放起来，这才像一个结婚的样子。

母亲眼眶有些湿润，委屈是必然的，曾经的辛酸往事不堪回首。结婚没几天，父亲就被分了家，草房子漏风还漏雨，连一个栖身的窝都没有。说到动情处，母亲真没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不堪往事如刀子般戳到了她的心上。家徒四壁，穷困潦倒，只为图父亲这个人，她才委曲求全，跟了他一辈子。

父亲虽说是兵，却没有拿过枪，皆源于他是个工程兵。回忆起他当兵的岁月，欣慰洋溢在脸上，由于训练出色，工作刻苦，当年就在部队入党提干，如果不是奶奶逼着他早日复员，估计今天父亲早已“飞黄腾达”，也成了吃商品粮的干部。与母亲相识结婚、成家立业，一柄锄头、一把镰刀、一顶草帽、一条毛巾成了他的标配，当然还有家门口的广阔天地。

生产队上工钟声响起，父亲往往走在队伍前头，白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默言的吭哧辛劳，依旧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穷根就像万千条绳索一样牢牢地捆绑在身上，让他暴跳、彷徨、苦闷、挣扎……曾经压抑的坏脾气不断释放出来，家里的争吵时时越过篱笆墙传得很远，成了左邻右舍闲聊时嚼舌根最好的话题。

一穷二白的生活犹如磨砺的砾石，左右着父亲的脾气，苦闷至极的他无法发泄自己的情绪，只有跑到田地里挥舞着锄头，让自己累得“举步维艰”才肯罢休。回到家中，哪怕是斜倚着墙壁也会瞬间鼾声如雷。

累到极致，是他释放内心压力的一种方式，不经意之间让我得其“衣钵”，在生活工作中遇到不顺心的事也用此法纾解。现在想来，比之喝得酩酊大醉成了酒鬼，比之泡到赌场成了赌徒要文明百倍。父亲鼾声之中带着一个男人对家庭的责任，更蕴藉着他对家庭生活幸福的追求和向往。

包产到户之后，父亲的干劲明显有了鲜活动力，那一领自留地被他打磨得风调雨顺，更遑论承包地里茁壮成长的庄稼。当年家里的饭桌上就出现了白面馒头，萝卜白菜凉拌热炒，让下饭之时多了一份点缀。

父亲的火爆脾气慢慢在田地的耕作中有了用武之处，他种烟叶、点芝麻、播玉米、种高粱，犁地、施肥、浇水，收割、扬场、拉碾子，每一种把式在他手中都能熟能生巧，时至今日，我才晓得这就是一名种田能手。

家境渐趋好转，他的笑脸愈发多了起来，我和弟弟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活在忐忑不安之中。有一年，父亲被评选为乡里的致富带头人，一朵大红花、一条白毛巾、几盒水果罐头、外带一张鲜艳的奖状，着实让全家兴奋了许久，也打开了未来生活的幸福之门。

干劲足、有奔头，从不惜力的父亲愈加勤奋，犹如不知疲倦的老黄牛，晨起时漫天星斗，晚归时星光闪烁，汗水落地摔八瓣，勤勉耕耘终有收获。家中屯粮的竹篾换成了铝皮大仓，晚饭时分的锅灶之上不时飘出肉香，青黄不接的时日倒成了忆苦思甜的最好“佐料”和谈资。

衣着行头也置办了不少，出席重要场合，比如邻里家的婚宴寿宴之时，父亲也会穿上呢子褂、脚蹬黝黑铮亮的皮鞋，气势绝不输于乡镇干部，只不过沾染了厚重的泥土气息，越发显得和蔼可亲。

时至今日，那些深深浅浅的光阴，在记忆里慢慢氲开，漫漶成了一片，常于不经意之间，勾连起曾经的过往。父亲早已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每当看到稚儿薅爷爷花白胡子时，父亲开心幸福的模样，不由质疑他当年的脾气火爆，然而腚上火辣辣的巴掌让我懂得了时过境迁的怅惘。

本文作者小石头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小石头，文学爱好者，闲暇之余喜欢码放文字，享受写作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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