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舆国说》(上卷)
《坤舆国说》者,乃论全地相联贯合之大端也。
如地形、地震、山岳、海潮、海动、江河、人物、风俗、各方生产,皆同学西士利玛窦、艾儒略、高一志、熊三拔,诸子通晓天地经纬理者,昔经详论,其书如《空承格致》、《职方外纪、《表度说》等,已行世久矣。
今撮其简略,多加后贤之新论,以发明先贤所未发大地之真理。
夫地与海本是圆形,而合为一球,居天球之中。诚如鸡子黄在青内。有谓地为方者,乃语其定而不移之性,非语其形体也。
天既包地,则彼此相应,故天有南北二极,地亦有之;天分三百六十度,地亦同之。
天中有赤道,自赤道而南二十三度半为南道;赤道而北二十三度半为北道。
按中国在赤道之北。日行赤道,则昼夜平;行南道,则昼短;行北道,则昼长。故天球有昼夜平圈列于中,昼短、昼长二圈列于南北,以著日行之界。
地球亦设三圈,对于下焉。但天包地外为甚大,其度广;地处天中为甚小,其度狭;此其差异者耳。查得直行北方者,每路二百五十里,觉北极出高一度,南极入低一度;直行南方者,每路二百五十里,觉北极入低一度,南极出高一度。
则不特审地形果圆,而并徵地之每一度广二百五十里,则地之东西南北各一周,有九万里实数也。是南北与东西数相等,而不容异也。
夫地厚二万八千六百三十六里零百分里之三十六分,上下四旁,皆生齿所居,浑沦一球,原无上下。盖在天之内,何瞻非天!
总六合内,凡足所伫,即为下;凡首所向,即为上;其专以身之所居分上下者,未然也。且予自大西浮海入中国,至昼夜平线,已见南北二极,皆在平地,略无高低。道转而南,过大浪山,已见南极出地三十五度,则大浪山与中国,上下相为对待矣。
而吾彼时只仰天在上,未视之在下也。故谓地形圆,而周围皆生齿者,信然矣。以天势分山海,自北而南为五带:一在昼长、昼短二圈之间,其地甚热带,近日轮故也。二在北极圈之内,三在南极圈之内,此二处地居甚冷带,远日轮故也。四在北极、昼长二圈之间,五在南极、昼短二圈之间,此二地皆谓之正带,不甚冷热,日轮不远不近故也。
又以地势分舆地为五大州:曰欧逻巴、曰利未亚、曰亚细亚、曰南北亚墨利加、曰墨瓦蜡泥加。
若欧逻巴者,南至地中海,北至青地及冰海,东至大乃河、墨阿的湖、大海,西至大西洋。
若利未亚者,南至大浪山,北至地中海,东至西红海圣老楞佐岛,西至阿则亚诺海。即此州只以圣土之下微路与亚细亚相联,其余全为四海所围。
若亚细亚者,南至苏门答喇、吕宋等岛,北至新增白腊及北海,东至日本岛、大清海,西至大乃河、墨阿的湖、大海、西红海、小西洋。
若亚墨利加者,全为四海所围,南北以微地相联。若玛热辣泥加者,尽在南方,惟见南极出地而北极恒藏焉,其界未审何如,故未敢订之。惟其北边与爪哇及玛热辣泥峡为境也。
其各州之界,当以五色别之,令其便览。各国繁夥难悉,原宜作圆球,以其入图不便,不得不易圆为平,反圈为线耳。欲知其形,必须相合,连东西二海为一片可也。其经纬线,本宜每度画之,今且惟每十度为一方,以免杂乱。依是可分置各国于其所。
天下之纬,自昼夜平线为中而起,上数至北极,下数至南极;天下之经,自顺天府起为初度,至三百六十度,复相接焉。试如察得福岛,离中线以上二十八度,离顺天府以东二百十五度,则安之于所也。
凡地在中线以上至北极,则实为北方;凡在中线以下,则实为南方焉。又用纬线,以著各极出地几何。盖地离昼夜平线度数与极出地度数相等,但在南方,则著南极出地之数,在北方则著北极出地之数也。假如视京师隔中线以北四十度,则知京师北极高四十度也。视大浪山隔中线以南三十五度,则知大浪山南极高三十五度也。
凡同纬之地,其极出地数同,则四季寒暑同态焉。若两处离中线度数相同,但一离于南,一离于北,其四季并昼夜刻数均同,惟时相反。
此之夏为彼之冬耳。其长昼、长夜,离中线愈远,则其长愈多。余为式以记于图边,每五度其昼夜长何如,则东西上下隔中线数一,则皆可通用焉。
用经线以定两处相离几何辰也。盖日轮一日作一周,则每辰行三十度,两处相离三十度,并谓差一辰。
假如山西太原府列在于三百五十五经度,而则意兰岛列于三百二十五经度,彼此相去三十度,则相差一辰。故凡太原为午,则意兰为巳,其余仿此焉。设差六辰,则两处昼夜相反焉。如所离中线度数又同,而差南北,则两地人对足底反行。
假如河南开封府离中线以北三十四度,而列在于三百五十七经度;又南亚墨利加之内近银河之地,如赵路亚斯等,离中线以南三十四度,而列于一百七十七经度,彼此相去一百八十度,即六辰,则彼此相对反足底行矣。从此可晓同经线处并同辰,而同时见日月蚀焉。
夫地图所定各方之经纬度,多历年世,愈久而愈准。盖其定法,以测验为主,当其始,天下大半诸国地及海岛不可更,仆前无纪录之书,不知海外之复有此大地否也。
近今二百年来,大西洋诸国名士航海通游天下,周围无所不到,凡各地依历学诸法测天,以定本地经纬度,是以万国地名舆图,大备如此。
其六合之地及山川、江河、湖海、岛屿,原无名称,凡初历其地者,多以前古圣人之名名之,以为别识而定其道里云。
地体之圆世谓天圆而地方,此盖言其动静之,义方圆之理耳,非言其形也。今先论东西,次论南北,以证合地圆之旨。
日月诸星,虽每日出入地平一遍,第天下国土,非同时出入。盖东方先见,西方后见,渐东渐早,渐西渐迟。
如第一图午、酉、子、卯为日天,甲、乙、丙、丁为地球,令日轮在午,而人居甲,即日正在其天顶,得午时;人居丙,即得子时。
日在其天顶冲也,东去甲九十度,居丁,得酉时。日既过其天顶,将没于地,则午、甲、丙、子为其地平也。
西去九十度,居乙,即得卯时,日向其天顶,方出于地,亦甲、午、丙、子为其地平也。依此推算,今日轮出地平,在卯,人居丁,得午时;居乙,得子时矣。此何以故?地为圆体,故日出于卯,因甲高与乙障隔,日光不照,故丁之日中,乙之半夜也。
若地为方体者,如上甲、乙、丙、丁,则日出卯,凡甲、乙、丁地面人,宜俱得卯;日入酉,宜俱得酉;不应东西相去二百五十里而差一度,又七千五百里而差一时也。故明有时差者,不能不信地圆也。
又丁、乙与甲异地,即异天顶,即异日中;而又与甲同卯、酉,即丁之午前短,午后长矣;乙之午前长,午后短矣;独甲得午前、后平耳。而今半昼分天下皆同,何也?则明有半昼分者,不能不信地圆也。
自南而北,地为圆体,亦可推焉。如第三图,西、南、东、北为周天,甲、乙、丙为地之圆球,丁、戊、巳为地之方面。若人在圆球之乙,即见在南诸星,从乙渐向丙,即南诸星渐隐矣。渐向甲者,反是。
若人在平面之丁,即得俱见南北二极之星,其在戊、在巳,亦如南北极,诸星何由得渐次隐见乎?则地之为圆体,固可证矣。
地圆又地周三百六十度,每度二百五十里,其周围实独有九万里。令地为方,四面,其一面应得二万二千五百里,人居一面地平之上,其二万二千五百里之内,并宜见之,乃今目力所及,大略能见三百里。
即于最高山上,未有能见四、五百里者。则地之圆体突起于中,能遮两界故也。地水同为一圆球,以月食之形可推而明之。夫月食之故,由大地有日月之间,日不能施照于月,故地射影于月面,亦成圆形,则地为圜可知。
或言:果大地如圆球,则四旁在下,国土洼处之海水,不知何故得以不倾云云。
曰:物重者,各有体之重心。此重心者,在重体之中。地中之心,为诸重物各重之本所,物之重心悉欲就之。凡谓下者,必远于天而就地心;凡谓上者,必就天而远于地心。
而地之圆球悬于空际,居中无著,常得安然,而四方土物,皆愿降就于地心之本所。东降欲就其心,而遇西就者,不得不止;南降欲就其心,而遇北就者,亦不得不止。
凡物之欲就者皆然。故凡相遇之际,皆能相冲相逆,而凝结于地之中心。即不相及者,以欲就故,亦附离不脱,致令大地悬居空际也。
丙为地中心,甲乙两分,各为之半球。甲东降就其心,乙西亦降就其心,两半球又各有本体之重心,如丁、如戊。甲东降,必欲令本体之重心丁至丙中心然后止;乙西降,必欲其本体之重心戊至丙中心然后止;故两半球相遇于丙中心,甲不令乙得东,乙不令甲得西,一冲一逆,力势均平,遂两不进,亦两不退,而悬居空际,安然永奠矣。
譬一门焉,二人出入。在外者冲欲开之,在内者逆欲闭之,一冲一逆,为力均平,门必不动。甲乙半球,其理同也。至四方八面,一尘一土,莫不皆然。地道阝贵然而下凝,职是故耳。
地球南北两极,必对天上南北两极,不离天之中心。
夫地中心,为诸天之中心,从月食之理而明之。新法《历书》有本论,其地球南北两极,正对天上南北两极,而永远不离者,从本极之高度明见之。
盖天下万国,从古各有所测,本地南北极之高下,度于今之所测者不异。其不离天极之所以然,在万物变化之功。
盖天下各地,万物生长变化之功,皆原太阳及诸星循四时之序,照临而成也。在各国之地平,上下高卑若干,因而刚柔燥湿随之,而万物各得其宜耳。今使地之两极,不必其为向天上之两极而离之,或于上下,或于左右,则是天下万国必随之而纷扰动摇。
将原在乎赤道之北者,忽易而为赤道之南;赤道之南者,忽易而为赤道之北;近者变远,远者变近;夏之热,忽变乎冬之寒;则四序颠倒,生长变化之功,因之大乱,而万物灭绝矣。审乎此,则地之南北两极,恒向乎天之两极,亘万古而不移也,夫何惑焉!
即使地有偶然之变,因动而离于极,则地亦必即自具转动之能,以复归于本极。与元所向天上南北之两极焉。夫地自具转动之力,与吸铁(銕)石之力无二。
吸钅夷石之力无他,即向南北两极之力也。盖吸铁(銕)石原为地内纯土之类,故其本性之气,与大地本性之气无异。所谓纯土者,即四元行之一行,并无他行以杂之也。
夫地上之浅土、杂土,为日月诸星所照临,以为五谷、百果、草木,万汇化育之功,纯土则在地之至深,如山之中央,如石铁等矿是也。审此,则夫地球之全体相为葆合,盖有脉络以联贯于其间焉。
尝考天下万国名山,及地内五金矿、大石深矿,其南北陡袤,面上明视,每层之脉络,未有不从下至上,而向南北之两极者也。仁等从远西至中夏,历九万里而遥,纵心流览,凡于濒海陡袤之高山,察其南北面之脉络,大概皆向南北两极,其中则另有脉络,与本地所交地平线之斜角正合。
本地北极在地平上之斜角,五金石矿等地内深洞之脉络亦然。凡此脉络内,多有吸铁石之气。又尝考天下万国堪舆诸书,图五大洲,凡名山大川,皆互相绵亘至几千万里之遥,自南而北,逶迤绣错,其列于地者,显而可见也。其内之脉络蝉联通贯,即何殊乎人身之脉络骨节纵横通贯,而成其为全体也哉!
地震或问地震曷故?曰:古之论者甚繁,或谓地含生气,自为震动;或谓地体犹舟浮海中,遇风波即动;或谓地体亦有剥朽,乃剥朽者裂分全体,而坠于内空之地,当坠落时,无不摇动全体而致声响者;又有谓地内有蛟龙,或鳌鱼,转奋而致震也。凡此无稽之言,不足深辩。惟取理之至正者,而姑论其数端,及其性情之自然者如左。
其一,地震者因内所含热气所致也。盖地外有太阳恒照,内有火气恒燃,则所生热气渐多,而注射于空隙中,是气愈积愈重,不能含纳,势必奋怒欲出,乃猝不得路,则或进或退,旋转郁勃,溃围破裂而出,故致震动,且有声响也。
正如火药充实于炮铳内,火一燃而冲突奋裂,乃必破诸阻碍而发大响也。或疑气似不能动地,须知气之力,坚猛莫御,试观夫风初亦莫非微气所发,积而至干走石、拔树、颓屋、覆舟。夫气之困郁于地,其奋发必力奋而震摇乎地体,理之自然者也。何足异哉?
欲证其所由然,则有二端可以明之。
一、震之时率在春秋之月,盖因此二时气最易生也。
一、震之所必在土理疏燥及多空窟之地,以其易容多气。
故山崩之处内多洞穴者,其震犹更密也。若地有空窍向天,而可以嘘散所蕴之气者,则终不致震耳。又海中之岛,亦多震者,因外围之海水与内所含之硝磺,多致生热气,热气既炽,必发震也。所以本土之人,每多掘井,欲其气透而易散,以免地震故也。
大凡地震之或先或后,必久属亢旱或并多风肆暴而致,总之,气之为烈耳。其气为烈之故,则有三焉。其一,凡地内之有空洞,气既克盈,而又生新气以增益之,势难并容,不胜其郁勃,而奋力求出,故致震撼也。
其二,凡地被寒气侵斗,必自收缩,乃致其内所含热气,自为流遁,而遂乱相冲击其地也。其三,地内所藏热气,一被外之冷气侵斗,则必退而敛约,敛约愈极,其力愈长,而质愈稀清;愈稀清亦愈欲舒放而得广所,斯乃摇动触震地体也。
夫震之久暂,首系气势,凡气之厚且多者缓消,薄与寡者速散。次系地势,凡地之疏软者易开,密且硬者难出,因其久为冲奋,或连或断,而复绩竟致久动矣。
其实一动非能久也,凡致地震之烈气,积在地内,不过数十百丈之深,则遇低洼之处,如江海山谷等,易出而散,因而震动不越一郡县,或一山谷之地而止。若猛烈之气藏于地内至数十百里之深,则既难发泄,必致四面冲奋,寻其所出之路,因而震数省之地,致数千里之远也。
山岳先圣论地初受造时甚圆,无深浅高卑之殊,惟水遍围其面而已。但造物者将居民、物于地面,则开取渊坎,令水归之。致露干土,即以所取之土致成山岳陵阜之类。
试观海涯无不倚山陵之足,江河多峡于阜岭之中,大约高山多近深谷,可以验其原生之意也。然造成后,又有变迁。盖诸国典籍所记,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古所未有者,或新发而始见,是乃地震所致,或风力,或水势所成也。若究其山生之为者,不但饰地之观,竖地之骨,直于人物有多益焉。盖或以毓五金,或以捍四海,或以涌溪泽,或以茂林丛,或以蔽风雪,或以障荫翳,或以界封疆,或以御寇盗,或以辟飞走之囿,或以广藏修之居,无算妙用。则造物之原旨,以全夫寰宇之美,而备生民之须耳。
今摘天下各国有名高山里数,开列于左:厄勒齐亚国,厄莫山,高十三里一百九十二丈。
西齐理亚国,昼夜喷火之山,名厄得纳,高十三里一百五十六丈。
西洋德纳里法岛,必个山,高二十一里二百一十四丈。
厄勒齐亚国,亚多山,高二十四里一百零四丈。
意大里亚国,呀尔伯山,高二十七里一百六十八丈。
诺尔物西亚国山,高三十里零二十丈。
亚墨尼加洲,伯纳黑山,高五十五里一百二十丈。
莫斯哥未亚国,里弗依山,高八十三里零七十二丈。
亚细亚洲,高架所山,高一百三十一里二百零四丈。
海水之动海水自然之动,止有其一,即下动也。凡外动为强,则非自然可知矣。其强动甚多,其一,外风所发。风既不一,动亦不一。
其二,自东而西。凡从欧逻巴航海,西向而行,则顺而速;东向而行,则逆而迟。此动非特大海,又于地中海可见。其所以然?从太阳自西而东行以生焉。
其三,自北而南。凡航海者从北向南,必顺而速;从南而北,必逆而迟。夏月行北海者,常见冰块之广大如城,如海岛。曾有见长三百余里者,从北而南流。其所以然者,北极相近之海大寒,比年中多云雨,多冰雪;与赤道相近之海大热,每日海水之气甚多,被日薰蒸,冲上空际。盖南海之势处卑,北海之势处高,故水北而南流也。
海之潮汐潮汐各方不同,地中海迤北、迤西,或悉无之,或微而难辨;迤南、迤东,则有而大,至于大沧海中,则随处皆可见也。第大小、速迟、长短,各处又不同。近岸见大,离岸愈远,潮愈微矣。
地中海潮水极微,又吕宋国、莫路加等处,不遇长二、三尺。若其他如大西拂兰第亚国,潮水长至一丈五尺,亦有一丈八尺至二丈之处。安理亚国隆第诺府现长至三丈,其国之他处,长至五六丈。阿利亚国近满直府长至七丈,近圣玛诺府间长至九丈。
此各方海潮不同之故,由海滨地有崇卑直曲之势,海底、海内之洞有多寡大小故也。况月之照海,各方不同,则其所成功,亦不能同。其长退之度,或每以三候,或长以四候。或其长极速,即骑驰犹难猝脱。则一候倏淹覆四百余里,而又一候倏归,本所又始。起长之时亦不同,大概每日迟约四刻,朔望所长更大。
尝推其故,而有得于古昔之所论者,则以海潮由月轮随宗动天之运也。古今多宗之。其正验有多端:一曰,潮长与退之异势,多随月显隐盈亏之势。盖月之带运一昼夜一周天,其周可分四分,自东方至午,自午至西,自西至子,复自子至东。
而潮一昼夜概发二次,卯长午消,酉长子消。若随处、随时略有不同,是不足为论,别有其所以然也。
二曰,月与日相会,相对有近远之异势,亦使潮之势或殊。假如望时,月盈即潮,大月渐亏,而潮渐小。
三曰,潮之发长,每日迟四刻,必由于月每日多用四刻,以成一周,而返原所。盖月之本动,从西而东,一日约行十三度,从宗动天之带动,自东而西,必欲一日零四刻,方可以补其所逆行之路,而全一周也。
四曰,冬时之月,多强于夏时之月,故冬潮概烈于夏潮。
五曰,凡物属阴者,概以月为主,则海潮既由湿气之甚,无不听月所主持矣。即月所以主持海潮者,非惟光也。盖朔会时,月之下面无光,至与吾对足之地亦无光,海当是时,犹然发潮不息。则知月尚有他能力,所谓隐德者乃可通远而成功矣。
是月以所借之光,或所具之德,致使潮长也。如磁石招铁,琥珀招芥。然或生多气于海内,使其发潮也,如火使鼎水沸溢然。
或问:潮汐之为理者何也?曰:一则以免腐朽之患,盖水久注必朽。一则以清外聚之垢,盖地上丕恶之积,由江河而归于海,乃潮长复发吐之也。
一则以辅航漂渡之事,盖潮长则从海易就岸,潮退则从岸易入海。观此,则海潮之益不浅矣,造物主岂无意乎!或问:海水之咸曷故?曰:多由于干湿二气之渗。
证曰:凡滋味必从二气之杂,乃干而甚燥,必生咸。如灰、溺、汗等是也。则海既含多气,或风从外至,或日从内生,故其水不能不咸也。试用海水濯物,必温和干燥,较诸他水为浊。其沾濡如油何也?
其含土之干气故也。又试观海水或流沙内,或被火蒸必甘何也?失土气之大分故也。又试取浮薄空器,塞口沉于海中,其内所浸入之水必甘,因水从微孔入,少带土气故也。又从海气聚结之雨必甘何也?气上时,其土之浊多坠失故也。
观此多端,海水之咸从土极干火焦之气而生也明矣。虽然,太阳之亢炎亦能致咸。验之海面之水,咸甚于海底者,近受日晕之射,而底之水日光不及故也。又试之夏月海水多咸于冬月,盖日轨甚近之所使然矣。
江河夫地内多藏积水,常见凿矿者多遇池渎及速氵不之涧。又随处掘井者,或浅或深,无不得水之源。又观干地屡开窍发水,而或成湖氵殿,或淹房屋、人物也。
因知地中非函大积之水,定无是事也。又造物者初收水于深渊时,遗多分于地内。又随处开辟,匿空隐渠,以遍运润泽之恩。正如人体内多备脉络筋骨,以运血气之润泽也。
盖地原本至干,非得水之润,自难凝结。又不能养育卉木、金石之类,济扌求人物之用。因知天地造成之初,地面即多发众川江湖,以备后用。
夫江河溪泉,多由于海水。证以四端:一曰天下江川,日日入海而不溢者,必有他出;若无出而不溢,极难解矣。
二曰江河之洪大者,非源于海,更无此大源矣。盖地内从气所变之水,万不足供大江之常流也。
三曰从古尝有江湖泉川新出,其味如海之咸,其鱼亦如海内之形,则江河非由于海而何?四曰凡近海之地必多泉川,愈远于海者,其川亦愈寡矣。又江河虽多从海而出,但泉川亦有从气变生者,盖地中所藏多气,既不能出外,又被围山之冷攻之,因渐变涣而滴流,致成泉溪之水源。
试观最高之山,大都有永泉,甚甘甚冽,然海水或相去甚远,其地或甚低,其水双浊且咸,又何能致甘冽乎?又观人屋近于山麓,闭其户牖,必多湿而发水何也?其内藏之气易变水也,矧山穴之内乎?又入山中诸洞等,旁多滴水成水渚,乃溪涧之永源备矣。
或问海卑地崇,水何能逆本性上流于地面乎?曰:海水所由之匿空隐渠,必曲非直,乃水因潮长时强入其内,不能复退,惟有渐进,势不得不上涌矣。
况星辰之隐德,必招摄海水,以滋万物,而土为极干,又招水以自慰其渴,因济外物之须。则水之上流也,观其私性为逆;观众物之公性,则不为逆也。正如凡遇空时,水土必上,火气必下,而是上下之动者,论各元行之性为逆,论众物之性不逆是也。
天下名河
亚细亚洲黄河,元朝图史载,黄河本东北流历西蕃,至兰州,凡四千五百余里,始入中国。又东北流过夷境,凡二千五百余里,始转河东。又南流至蒲州,凡一千八百余里。通计屈曲九千余里。
欧拂辣得河,长六千里,其流入海口处,阔四十八里。
安日得河,长四千八百里,阔约五里,深十丈余。分七岔入海,及水产金沙。
阿被河,长七千二百里。此河开冻时,有大冰如山岳,冲击树木,排至两岸旁溢一千二百里,土人迁移入山避之。
印度河,长四千里,入海口处阔一百六十里。
欧逻巴洲大乃河,长二千四百八十里。分三岔入墨阿的湖。
窝耳加河,长一千六百里,分七十二流入海。
达乃河,长四千八百里,入大海。
多恼河,长三千六百里,分七岔入海。其河有桥,长一十一里,高十五丈。
利未亚州泥王录河,长八千八百里,分七流入海,产葛尔各第罗蛇及海马。
黑河,地内藏其水道,至二百四十里远有余。
北亚墨利加加纳大河,海潮入此河至一千六百里,流入海口处阔二百四十里。
南亚墨利加圣玛得勒纳河,长三千六百里。
巴里亚河,深十五丈,入海口处阔四百四十余里。
雅玛琐农江,长一万余里,阔八十四里,深不可测。入海口处阔三百三十六里,其水势悍急,直射海水,至三百二十余里皆甜水。其两岸绵亘有一百三十余国,语言、风俗俱不同。
气行古或以气无色,不属五外司,疑为无有。此说大谬。可证者有六,一曰无气则天内空矣,地何以悬空而得居于中?万物何以得生?日月星辰何以得外光?或以隐德养育万生乎?盖物惟联统庶得相济相保,空虚是所大忌避也。
二曰禽鸟无所赖,则不能飞,飞者以翼御气,如人用手御水而得浮也。
三曰风寂时,人急趋走则前面若有物触之者,然是非气而何?
四曰人向空中挥鞭,定有声响,凡弹射皆然。夫声从二物相击而生,若空中非有气,必无他物以生声矣。
五曰一室之中,两门相对,开闭此一门,则彼一门亦动。又人在室中急行,其窗之纸及诸系悬之轻物亦动,非由气而何?
六曰室中寂静无风,见隙影内尘埃滚滚上下,所谓野马者何也?必气使之然矣。数端不足证有气乎!至其变幻莫测,则因小大应感之不伦耳,非难明也。
气惟实有,而万不可无。一则以资喘息之功。一则以运天光物像,及人物声音之迹。一则以存火、水等类之性。
盖气一缺,则人物之呼吸遂辍,而内心火及其生机并灭。又上天所射之光,形物所发之像,诸体所出之声,无所凭据,无由至于所当至,而资存其所包含内物之体也。若言气无色体可见,遂谓之无,则彼风声、臭味及鬼神、人物之魂,诸不属人目者,悉当谓之无乎?夫外目所不及者,有理之内目可及也。
夫气厚分有上中下三域,上域近火,近火常热;下域近水土,水土常为太阳所射,足以发暖,故气亦暖;中域上远于天,下远于地,则寒。各域之界,由何而分?
以绝高山为界,上为上域,风雨所不至,气甚清,人物难居。下为中域,雨雪所结。自此以下,为下域矣。第其寒暖之分处,又有厚薄不等,若南北二极之下,因远太阳,则上下暖处薄,中寒处厚。若赤道之下,因近太阳,则上下暖处厚,中寒处薄。以是知气域之不齐也。
风夫风之本质,乃地所发干热之气。有多端可证。
一、试春秋时多风,何也?是时空际多聚干热之气。
二、晓晨时多风,何也?日出而升,必摄多气。
三、雪化时多风,何也?雪内多有干气。是气将分别于冷湿,故生风。
四、空际忽见火色,知后必有风,何也?火者,干热之气所致也。
五、风愈大而物愈燥,何也?风之元质干热故也。由是可知空际之气虽动,时或生风,亦能如风之清凉人物,然其实与风不同,则风之元质多属干气,而干气中或亦有湿气参之,故春时之风与海上之风多致物朽,可以为验。
大海中黄道之下,恒有东风,故船往西行者,必宜顺风,则行而疾;如东行,则逆风而迟。
盖太阳从冬至迄夏至,轮转恒行黄道下,而其爆暖,不绝照于空际,正对之气,令之冲上,然其故恒随太阳从东而西,则东边之风气必后随之,而恒补前气之缺矣。大海之水亦然,恒随太阳从东而西。
盖太阳西行,无一息之停,以其爆热恒照,而吸西海之水气,令之上冲,而成云雾,因而在西之水面,比在东之水面恒卑。盖东高西卑,则海水从东而西流,以补其缺,此自然之理也。
夫干热气腾上,至于中域,为冷寒气所厄,既不得上,而性轻,又不得下,则必致横飞也。又其飞之速迟强弱,由于气之众寡清浊,及其上冲之力与势也。盖气之冲上者疾急,一值阻厄,其退飞亦必速迅,由是可知风飞时,其前后左右之气,无不动而随之者。是以气动为风者,亦必有故也。
或问旋风何?曰:若上所论干热之气入数云内,复各爆出,适相撞结,因各随所向之地,互相推逐,以成旋轮。譬之川水,其急流时,忽值山石阻遏,无由可出,即回而为旋窝也。又譬之诸风,凡从广阔之地归入隘巷,而无路可出,必回旋矣。是风在平地,值物多起;在海中,值舟多沉。
夫风有多利,姑举四端。其一、拂动近气,令就平和,以利呼吸。人与诸生,缘此以免闭塞之伤。盖近气无风,则积聚不散,有伤生命故也。
其二、带云成雨,以滋内陆。盖内陆气微,旋生旋灭,力不足成云雨之功,惟大海广受日照,猛起湿热之气,蓬蓬勃勃,升至中域,太阳返照,光力不及之际,遂乃变热而凉,先结成云,渐散成雨。然使无风带入内陆,则湿气所成云雨,复归初升原处,何由利内陆之人乎?
其三、燥地所余潮气,悦生动物,速熟诸果。其四、助舟楫之力,以通货财,以利天下是也。
云雨云乃湿气之密且结者也。地水之气,被日爆暖,冲至空际中域,一遇本域之寒,即弃所带之热,而反元冷之情,因渐凑密,终结成云。则或薄而稀,或厚而密者。又由于气之干湿清浊相胜之异势也,薄稀者轻浮,易为风所拨散,难以成雨,是为枯瘠无益之云。
若厚密者,多含润泽,故易化雨而益物。则雨无他,乃施雨之云耳。凡初雨之时,必濛濛而细,渐而近地,则其雨点愈大矣。
盖雨落时多细微,雨点彼此相沾,若下之路远,则相沾之更多,而加重大。故山顶比山根之雨点微小,因云离山顶近,离山根远故也。又冬月比夏月雨点微小,因冬月天冷时,云离地不远,夏天大暑日云高,离地更远。然云远则雨点从上而下,一路彼此相沾之,多而加重大;云近则路短,而相沾之雨点小。
雨雹时亦然。若当时有大风,雹子而横斜下,其体更加重大。盖横斜之路,比正直之路更远,路远则雹子相沾之多。间有如弹丸大者,若剖而细视之,则灼见多小雹子沾于一处,由此故也。
四元行之序并其形四元行不杂不乱,盖有次第存乎其间。故得其所则安,不得其所则强,及其强力已尽,自复归于本所焉。本所者何?土下而水次之,火上而气次之,此定序也。其故有三:
一曰重轻。重爱卑,轻爱高,以分上下重轻。又有甚次之别,因上之中有下,下之中有上,以分元行之四。水轻于土,气重于火,水在土之上,气在火之下。然水以重言,气以轻言者,较从其众故也。盖水对一(土)曰轻,对二(火气)曰重,气对一(火)曰重,对二(水、土)则曰轻也。以是知水必下而不上,气必上而不下矣。
二曰和情。盖情相和则近,相背则远。假如干冷成土,湿冷成水。土、水以冷情相和,故相近。湿热成气,湿冷成水,水、气以湿情相和,故亦相近。干热成火,湿热成气,气火以热情相和,故亦相近。若背情之行,相反则远。假如水冷而湿,火热而干,二情正背,故以相远。问土、火以干情相和,而极远者,以土火虽有相和之情,重轻大异。故权衡于二者之故,可以定四行之序矣。
三曰见试。盖四行之序,目前易试也。火发为焱,常有从下至上,尖杀之形,西曰火形,盖不能安下,而奋力以上,必向极高是也。气偶入土、水之中,不得其安而欲上行,在土为地震,为山崩,在水为沤、为泡。试强一球至水底,忽然突出是也。
水若腾在气域,必被强而不得安迨,强力已尽,自复归于本所。如成雨者,以太阳薰蒸地湿为云,云稀属气,故轻而浮,云密属水,故重而坠。坠者复其本所也。土入水必下,至水底而后安。
夫四元行必圆,其理有二。
一则宇宙之全,正为一球,球以天与火、气、水、土五大体而成。天体既圜,则四元行之皆为形圜也断然矣。
一则四行皆在月天之下相切,若有他形,则火形之上或方或尖而不圜,必于月天之下未能相切,以致有空阙,为物性所不容矣。四行之上既圜,则其下亦然。苟下有他形,则周乎地者亦不圆矣。地既无不圆,则其相连之水与气亦无不圆可知矣。
盖凡物必圆而后能存,如方则易散而毁矣。以故非特天地与四元行皆圆,至于人物、肢体、及草木、果实,无不皆圆也。即如滴水而必成珠,此固物合以存,不欲散而毁也。
人物天以下周围大地,无不有人居焉。古者多疑赤道及南北二极下之地皆无人居,盖以其甚暑、甚寒故也。然航海者每周全地而验之,处处皆有人居,足以知旧说之非是矣。
欲明其然,则见于空际格致论中。从东而西,凡离赤道之南北一般远之地,则人物大同小异;若其离赤道近远大不同之地,则人物亦随之而大不同矣。盖天下变化之功,大概从日月五星,自东而西,周天之运动而生其四元行之,情如冷热干湿,随之而变然。日月五星皆依黄道而行,而黄道之平分在于赤道也。
普天之下,人所公同者,即灵性也。其五伦规矩之繁简,法度之疏密,礼貌之华朴虽有不同,终无以出于理外者。盖所同者其性,而其所不同者则面貌及声音也。盖凡物传类者,如禽兽等,容貌多相同,独人不然,人各一貌,皆可识别。
不但天下之广如此,即一国、一方、一家皆如此。容貌、声音,无二人全同者,此其中有主宰天下者之大意存焉。盖凭面貌以判彼此彘伦所系,齐治攸关,原非细故。假使人面皆同,必至夫女负各不相识,父子皆不能辩,人各肆志任情,奸宄丛生,无所不至,虽欲治,得乎?
彼禽兽大率同类相似者,岂非以其无彘伦齐治关系故哉?面貌异矣,又复别以声音,盖以人目异等,又或夜遇,无从识认,更有此以证佐之也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