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杂记

谷雨杂记

作者：李广生

今天是谷雨，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听我这么说，您千万不要以为我是节气的行家。说实话，一知半解，再往深里说，就露馅了。之所以知道一点，功劳全是手机的。它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提供了与之相关的气候、文化、民俗以及诗词等各种信息。这给我造成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真的懂很多似的。

手机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你想知道什么，它毫无保留的告诉你。大事小事，无一例外。就连吃什么、喝什么、去哪玩，都能替你安排得妥妥的。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没有手机了，人们连日子都不会过了？

还能代替人思考，左右人的思想。课上，我提出一个问题，希望大家思考一下。半数以上的人掏出手机，他们在搜索答案，或是查看别人对这个问题的解释。网络打破了时空界限，再古怪的问题，都有人替你解答，何必还要自己去思考呢？离开手机，日子不会过了，想必挺惨的，若是连思考和思想都失去了，是不是更惨？但也许更幸福，因为很多不幸，恰恰是思考和思想造成的。“人生忧患读书始”，古人曾这样说。

《今日简史》的作者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预言，未来社会将出现一个特殊的阶级，他们不用劳动、不用工作，什么都不用做，也能衣食无忧。因为科技高度发达，生产力水平极高，足以养活他们，让他们过上幸福生活。所以，他们叫“无用阶级”。可我想到另一个问题：无用，还有可能幸福吗？

起早儿先送一位语文老师去学校做复课准备。她还是一名班主任。有时候我会疑惑，她是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还是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但没有和她当面探讨过这个问题。十年的教研工作，让我形成一幅好为人师的嘴脸，常令人生厌。还是闭嘴的好。复课前，他们盼着开学，因为居家上课，实在太累了，效果还难以保证。真的要复课了，才知道并不那么简单，工作量更大。戴口罩上课，对师生都是个挑战。

放下语文老师，驶上顺平路，奔向平谷。天有点阴，灰蒙蒙的，气温较前几日低了不少。

才过张镇，突然下雨了。硕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模糊成一片。果然是“隔道不下雨，十里不同风”。

驶入平谷界，不一会儿，发现路边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黄灿灿，蔚为壮观。靠边停车，驻足观赏。

先是惊讶，这里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油菜花呢？身为平谷人，对于这块土地种植的作物相当熟悉。油菜花极少种植，面积也不会这么大。也许走的是观赏农业的路子吧，我心里想。满足了温饱之后，人们越来越贪图耳目之娱了。

然后是惊叹，太美了。婺源的油菜花出名，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旅客。仅看照片，便觉得震撼。如今，照片中的美景就在眼前，却发现比照片更美。

站在花丛中，被大片的金色包裹，花香沁人心脾，立即让人想到爱情的滋味。

“师法自然”好像艺术界有这个说法。在大自然面前，任何艺术家的任何表现手法，都会显得笨拙，都会力不从心。

梵高善于使用黄色，他调制的黄，热烈、明亮，让人迷乱、疯狂。但油菜花的黄，万千小花簇拥在一起映出的黄，虽然也热烈、明亮，但是宁静的、安详的，给人以亲切之感和一张亲近的冲动。

花丛中只有三五个人，和我一样，冒着小雨赏花。一位老人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满头银发，红上衣，在这片金色的海洋中非常醒目。她正在自拍。我举起手机，拍摄正在自拍的她。拉近镜头，一幅美丽的画面出现在眼前：白发、红衣、黄花、绿树，交相辉映，她笑的如此绚烂。那一刻，她一定爱上了自己。

继续赶路，来到老家。村口依然有人检查。我已办理通行证，顺利进入村中。

村头有个小广场，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小市场，多为农户自产自销。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靠一侧并排四家超市，第一家生意最好，门庭若市，交费总要排队。其余三家，相差很多，门可罗雀。第一家的生意为何那么好，问了很多人，谁也说不清楚。有些事，确实很奇怪。母亲给出的答案是：该他发财。在没有更好的解释之前，这确实算个理由。

看到我买来的东西，母亲一通数落。我呢，乐得听她数落，心里舒服。

闲聊一会儿便开始讨论午饭问题。其实她早有打算，讨论只是形式，但必须履行，她不想给人独断专行的印象。在民主、友好、和谐的氛围中，我们达成共识——包饺子，鸡蛋韭菜馅。韭菜是小院里种的，头茬紫根，鸡蛋是亲戚送的，果园里的散养柴鸡。

和好了面，醒着，去大哥果园看看。大哥和大嫂守着那片果园，大嫂干一些农活，大哥替人打磨加工石头，还为石头配座，既是木匠，又是石匠。一块粗糙的石头，经他的打磨，焕然一新，露出美丽的花纹，如云树、似峰峦、像鸟兽，再配上他手工雕刻的木座，就成为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用石板磨制的茶海，更是别致，堪称一绝。他只替别人加工，赚的是手艺和辛苦钱。

回到家，老太太已经准备就绪，端坐在小桌前，手握擀面杖，只等我来包。娘俩一边包饺子，一边闲聊，电视开着，给我们伴奏。看着饺子不少，她又惦记起孙子和重孙子，派老父亲打电话传他们过来吃饭。

孙媳妇带着重孙子过来了。老太太对孙媳妇特别欣赏，说她教子有方。

饺子出锅了，老太太让我们先吃，她要借着热饺子汤烫菠菜，烫好了让我带回去。她统筹规划的能力之强，在我看来足可以管理一个县。

热乎乎的饺子，滋味鲜美，还有小葱蘸酱，我的最爱。五个人，四代，其乐融融。

吃完饭，老太太开始为我准备东西。小葱、菠菜、豆腐等装了一大袋子。每次从老家回来，总会大包小包带上一堆。

催他们睡午觉，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一会儿，老太太出来了，陪着我看电视。她耳背，所以只能看。

得知我还要去孩子姥姥家，她便不断催促我早走。把我送到街上，目送我离开。我不回头。

从老家出来，先去朋友那里，她给我准备的香椿。自家院里的香椿树，头茬紫叶香椿。见面时车都没让我下，把香椿从窗口塞进来。那股特殊的香味在车厢里弥漫，春天的味道。

还没进门，就听见孩子姥爷的歌声。两个老人都在家，一个在种菜，一个在择菜，他们很快乐。与岳父聊了一会国家大事和国际关系。在时事政治方面，我自愧不如，更多的时候听他慷慨激昂。对这个时代，他给予极高评价。

走的时候照例带一堆东西，后备箱塞满了，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搜刮民财的贪官污吏。

回到家，准备做香椿三吃，香椿鱼、香椿饼、香椿摊鸡蛋。考虑到还有菠菜、豆腐和饺子，便决定炸香椿鱼、豆腐疙瘩，熬菠菜、煎饺子。为了减肥，我只吃熬菠菜和小葱蘸酱。

吃完饭，感觉有点累，却忽然发现，腰好了。我又一次靠自己强大的自愈能力战胜了病痛。医学的快速发展让人们忽视了自身所具有的这种能力。

谷雨，春天的最后一个节气。春天终究会过去，无论多么美好。过好以后的日子吧，哪怕它们如此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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