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城
杨曼菲
小城坐落于甘肃陇南，是一座小小的但逐渐广为人知的城市，是我生长的地方。小城于我，是数不清的惦念和无数具体或抽象的名词集合。年幼时，小城编织着我的童年梦；少年时，小城画写着我的寒暑板；成人后，小城是我身上永恒的难以割舍的标签。
小城的清晨，从一碗冒着热气的面茶开始，被缕缕浓郁的茶香唤醒，把炸过的洋芋小块、麻花丁丁、鸡蛋碎等铺在底部，浇上一大勺翻滚着的浓稠的汤汁，一手面茶，一手烤饼，锁住了味蕾，也孕育了小城人关于美食的独家记忆。白云山是小城人早晚闲暇锻炼的好去处，每逢雨过天晴，山腰山尖白云缭绕，远望似画，置身其中似仙似幻，鸟鸣虫啾，草叶莎莎，闭眼聆听这大自然独创的协奏曲，无数的生命交织着，无数的色彩叠加着，无数的声部复合着，它有一种奇幻的力量，能抚平急躁，治愈伤痛，带来前行力量。我曾在一次当时眼中的“人生大考”失利后，在下着雨的夜晚，和父亲一人撑了把伞，前后走着，一言未发地爬上了白云山，在山中腰的广场上俯瞰整个小城，这里虽不是大城市那般繁华，但依然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霓虹灯；这里虽没有人山人海般壮丽，但却有形形色色不同的人努力书写着自己的人生故事；这里虽物产贫乏，可从不缺少追梦人。我在高处看着千家灯火望着万家团圆，这一刻，身边是默默陪伴我的父亲，远方是灯火阑珊处的点滴温暖，我早已泪流满面，被深深治愈，背着行囊再出发，终也是圆了我的梦。白云山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它像一条分界线，那些我曾经以为难以跨越的，难以释怀的，难以接受的，都在那一晚空山对语后烟消云散，只剩向前、不断向前。感恩这座小城里的太多太多，都给了我无比强大的前行力量。
小城和我的牵绊，从血脉开始。今年清明奶奶走了，被病痛折磨地仅剩一丝曾经的模样。奶奶去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好空，我的心也好空，回到小城后第一时间再也不是去病榻旁看望她，那个儿孙们换着值守的小屋，再也没有了这位和善的老人。我的爷爷奶奶，从在村口小桥上等我回家的两位老人，变成了两个坟堆堆，从此地下人长眠，只剩地上人永念。在给奶奶跪香的时候，抬眼看到了老房子的窗棂，那扇窗透着忽闪的微光，也封存着我珍宝般的回忆。爷爷有一个老式的录音机，幼时，他用空磁带记录着我们这些孙儿们唱歌、念诗、弹琴的声音，稍大时，就在二楼阁间小屋放给我们听，那些稚嫩的声音，记录着我向真向善向美的伊始，从那扇窗吹来的风，是我这辈子吹过最温柔的风，我总是在着急长大，而爷爷却悄悄地跟在我身后做时光的收藏者。暑假老家热时，爷爷在我旁边摇着蒲扇哄我睡觉，外出遛弯时，都给我带我爱吃的零食，上小学后，父母工作忙时，爷爷就来小城里接我上下学，小城多雨，可爷爷总能“抢”到一个黄包车让我不淋一滴雨，接我回家。后来爷爷病了，我以为等我再次放假回家后他就会好起来，但我没想到，那次告别竟是永别。爷爷走后，我曾无意间发现在小屋偷抹眼泪的奶奶，奶奶严肃能干，话不多，所以我们这些孙儿那时候和爷爷要更亲近一些。我的奶奶不识字，却把家里和地里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日出又日落，这个身影从容地忙忙碌碌，我们回家时，不善于表达的她只知道让我们别饿了肚子，那张小方桌，那双让时光有了温度的双手，却终究消失在岁月里了。门前的老树又长了新芽，院里的旧花又结了新果，我想奶奶一生存了很多很多的话，连同对儿孙质朴的爱，藏进了那满头银发里。老屋前早已物是人非，驻进了工地，修起了高速路，曾经的大河只剩些许溪流，可我的爷爷奶奶长眠于此，我的姓氏出自于此，这座小城、这栋老屋、这间小院连同我的牵挂和羁绊，就从血脉开始，也必将随生命才会结束。
成长总会以失去为开始，但令人欣慰的是，这座小城，已然成为了陇南乃至甘肃的靓丽名片。小城的天，那是没有一丝纤尘，清澈透明的蓝，幸福无比的蓝；小城的山，那是没有一丝缺失，林立成海的绿，清幽欲滴的绿；小城的水，那是没有一丝污浊，碧波荡漾的澈，可见游鱼的澈；小城的空气，那是没有一丝杂味，沁脾涤肺的甜，神清气爽的甜。从乡村田园到古镇遗风，从小桥流水到高山瀑布，从茶园畦畦到云海仙境，从民风习俗到舌尖美食，在这里，可以尽享百里竹海长廊，畅游美丽乡村，徜徉花海画卷。在花桥里游览美景，在千年菩提下聆听佛音，在漫天繁星下娱篝火盛宴，这是小城独有的浪漫；在凤凰谷里品鉴乡村别院，在十二湾上赏日出落霞，在大水沟旁望小桥流水，这是小城独有的怡然；在何家庄里回归田园阡陌，在桂花庄里尝唇齿生香，在阳坝古镇品康南茶韵，这是小城独有的风姿；在“一带一路”美丽乡村论坛会址感叹国际范，在福坝山根梦谷体验浓浓乡土味，这是小城独有的融合。小城的魅力，在于她独有的自然和生态，守住了青山，留住了乡愁，换来了金山银山。
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在去年的“一带一路”美丽乡村论坛上，我作为单位一对一服务人员，接待了巴基斯坦驻华大使莫因·哈克，参观结束后，他在社交媒体上发到“中国甘肃省康县，有一个美丽的村庄，这个秀美的小村庄是农村发展的典范，通过推广当地人的手工业、传统技艺和旅游业，赋予每个当地人发展的权力。”作为小城里的一份子，自豪感油然而生，小城谱写了新时代美丽乡村康养之城的华丽篇章，正闪耀着崭新的光芒。
我的小城叫康县。这是一座小小的，但值得无限回味的城市，这是一个充满烟火气，充满人情味的地方。这里很小，却让无数游子牵挂，这里有着我们深爱的人，这里有着我们各奔东西的青春，在外求学多年，看过了大城市的喧嚣，才读懂了家乡的安宁，没有过千山万水的跋涉，也就没有归途的急切，曾经对这座小城的不舍，大抵是从远行的那一刻起酝酿的。
杨曼菲 2021年9月8日晚记于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