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老农

稻香老农

2019年的春天，有一七尺男儿，站在黄河的臂弯，凝望大河，思绪万千，对黄河的感激、感恩和敬仰在他的胸中激荡。他叫周文竹，质地坚硬的卷发中斑驳着白发，红润的脸上写着刚毅。他是胜利油田退休职工，了解他的人称他“稻香老农”。

倚在黄河的臂弯里，他感到了从未经验过的踏实和安全。就像小时候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好好学习哈，不好好学习就回家种地。”想到这些，周文竹苦笑了。母亲没有文化，她是用自己朴素感受和体验告诉孩子。母亲就是庄稼人，她没有瞧不起庄稼人的意思，她只是说种地很苦很累。

周文竹出生于1960年，1980年毕业于山东省农业机械学校，同年招工来到胜利油田。当年石油会战，石油工人舍小家顾大家，住干打垒，喝地沟水，青春为石油而燃烧。无数随行的“油嫂”做“后勤保障”，在盐碱滩上开荒种田。"稻香村"“工农村”“一千亩”，通过这些到现在依然存在的名字，我们仿佛看见，当年“油嫂”在充满希望的田野上，两脚深深地插到泥水中，插秧、施肥、收获的场面。周文竹是直接的见证者。彼时，他作为农业机械手，亲眼目睹了油嫂劳作的艰辛和丰收的喜悦。几十年后，走出泥泞的稻田地，当年风华正茂的油嫂们已是步履蹒跚，劳作的稻田里撒落一地芳华。至此，周文竹也从一个农机手成长为原胜利石油管理局胜东社区华瑞物业公司的负责人。

当年的石油人，当年的油嫂，一路走来，腰身已不再挺拔，青丝也被岁月染雪。正逢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熬过吃苦受累的日子，享受美好生活，向往健康长寿，是每一个老人的心愿。揣摩透老年人的心理，进入居民小区兜售保健品的人一帮接一帮，老年人不惜代价购买的药品一堆接一堆。花冤枉钱不说，保健品不仅不保健，吃出问题的情况也不在少数。近年来，经常看到一些媒体爆料：有人对陈米或变质大米用矿物油“化妆”、火腿因用敌敌畏灭苍蝇而残留农药、将苏丹红加入饲料中产出红心鸭蛋、用孔雀石绿为鱼喂食;用地沟油加工食品、用过氧化苯甲酰增白面粉、在果冻和糕点中添加合成色素、用甲醛水发鱿鱼和蹄筋以延长保质期等等，难怪人们感慨:我们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除沉疴必用猛药，治顽疾必施重典。国家适时出台了《食品安全法》，为确保国民舌尖上的安全有法可依。而周文竹却从另一个角度思考：要保障居民舌尖上的安全，提升居民的健康水平，要从源头上入手。他和华瑞公司员工一起，利用业余时间在小区的边边角角开垦土地，种植无公害蔬菜，用安全饲料养殖一年以上肥猪等等。他的初心是先让辖区居民吃上安全食品，然后扩大养殖种植规模，辐射周边居民。初心未改，时光无情。周文竹一晃到了退休年龄。他无奈地离开工作岗位，但从源头上让大家吃上放心食品，保障居民舌尖上安全梦，却一刻也没有缺位，且像扔进小湖的石子，引发的涟漪在一圈圈的荡漾，放大。

人们常常把退休生活比做“第二春”，或打牌溜狗，或池边垂钓，或含饴弄孙，或景区环绕，而周文竹丝毫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他无时无刻不在追梦。他骑赛车，与时光赛跑，与梦想同行。一次，他与伙伴骑行来到黄河入海口。这里有个叫21户的村庄。就像一个磁场，任伙伴渐行渐远，他却把车一扎，饶有兴致地与村民促膝攀谈。也许是远离了闹市，这里的村民淳朴热情。周文竹在闲聊中，知道近邻村庄有个“红旗渠”，坝内是黄河携沙淤积的滩涂。一坝之隔，坝内生长出来的苹果可口甘甜，坝外的苹果就酸涩难吃。

机遇总是眷顾那些有思想准备的人，一如牛顿通过观察苹果而发明万有引力定律。冥冥之中，周文竹感到这红旗渠，就应该是自己实现梦想的地方。他要把信念种植在这片土地上。他跑有关部门，坦诚自己的想法，准备承包“红旗渠”，种植无公害优质水稻。他的设想得到了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他承包了红旗渠上千亩的土地。在平度农村老家跟着父母，几乎干过所有农活的周文竹，再一次回归农民，再加上参加工作以后，一直也没有离开土地，对土地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有道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在真正的实践中，却困难重重。时间在推进，种植方式和人们的生活理念也在悄然变化。全新的种植方式、田间管理、技术课题等等，周文竹都需要考虑到，也必须考虑到，稍有差池，将前功尽弃。作为总承包人，大规模种植水稻，需要一次性投入购买农机具的资金，还需要聘请有经验的技术人员。农村会种地的高手都不出来打工，不会种地的年轻人跑到城里，宁可跑快递送外卖也不种地。无论遇到多少困难多大问题，周文竹都是一个人抗。周文竹一遭走下来，人明显消瘦了。

无论多么艰难，只要梦还在，周文竹就能跨过去。2018年秋天。周文竹用心血换来了一个丰收季。一阵暖风吹来，田地里，金黄的稻子掀起层层波浪，带着泥土的芳香沁人肺腑，醉了时光。

稻种优选国家一级优质良种，按照GB绿色标准种植，以有机肥（全部购买垦利区某厂家的花生饼、豆渣等）、农家肥替代化肥；在东营市农科院指导下，采用物理、生物综合防控措施灭虫：利用黏板诱虫、稻田周边种植香根草、玫瑰花以及葫芦等蜜源性植物，吸引病虫害；引导鸟类、青蛙、蜻蜓等害虫的天敌进入稻田。总之，稻田拒绝农药。

这样的稻米喜欢吗？你肯定回答：喜欢。可是，当周文竹将自己略高于成本价格的大米推向市场时，却大失所望。由于他的稻米高于市场一般稻米价格，被市场拒之门外。周文竹算了一笔账：农民种地没有八个小时这一说，我的雇工只干八个小时以内的活。土地承包费、一次性购置农机具费、请专家指导费等，这些农民都没有的费用，自己都得承担。种植成本高，水稻价格当然高。周文竹没有违背市场规律。市场不这么认为，你说得这么好，谁看见了？卖家没有一个说自己东西不好的。的确，这些年，人们被太多的谎言欺骗怕了。

市场不相信眼泪。周文竹种植的第一季稻米最后按照市场一般价格亏本出售。

不被市场认可，制约了周文竹的水稻种植进一步规模化发展。

周文竹习惯依偎在黄河的滩涂上，纳青藏高原巴颜喀拉山脉的清凉之风，嗅黄土高坡的醇厚之气。当许多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母亲河终会给他一明确解答。黄河是中华民族的图腾。她从高山汹涌而下，即便是遇到躲不过去的坎坎坷坷，而改道以明志，势不可挡，不屈不挠，义无反顾，回归大海。黄河母亲的性格，在周文竹这里血脉传承。”一个人可以失败，但不可以被打败。”这是搏海踏浪的一个叫圣地亚哥的老人说过的一句话。在黄河岸边，在寒冷的冬季，周文竹站立在风中，挺直脊梁。

2019年春。市场就是一场博弈，要在市场中站稳脚跟，就是要不断地总结经验和找出不足，用事实说话。周文竹尝试数字化种植管理水稻：从播种到成苗到施肥到灌溉到生物除虫，直到水稻成熟，都实现远程可视化。坐在大屏幕下，就可以将稻田地里的庄稼生长情况一览无余。施以大豆渣为肥料的水稻在阳光下闪着墨绿色；以物理除害，让稻田实现了良性循环，引来许多鸟类盘旋。来自稻田地里氤氲的水稻香气，令人陶醉。周文竹内心洋溢着丰收在即的喜悦。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被当年称为“风王”的 “利奇马”台风，以其每秒56米的风速滚滚而来，在人们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横扫大地万物，周文竹的稻田瞬间被大水淹没。看着倒伏在水里挣扎的水稻，梦再一次被击得粉碎。周文竹哭了，这是一个热血男儿的泪，洒在冰冷的水田里。

“有为者，譬若掘井，掘井九仭而不及泉，犹为弃井也。”有个声音携着远古的风，呼啸而来，犹如黄钟大吕，惊世骇俗。周文竹听到了，听懂了。

他挽起裤管，努力抢救被水淹倒伏的一棵棵水稻，心中也在计划着下一个目标。

功夫不负苦心人。2020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周文竹迎来了一个丰收季。这一年，他种植的水稻不仅被市场认可，去除成本，还略有盈余。我说过，周文竹种地的目的是，在这个让人吃什么都不放心的环境中吃上放心食品，他不在意盈利多少。他把自己种植的部分大米，捐赠给了东营市多家敬老院和公益餐厅。有的老人吃着他的大米，高兴地说，这米香糯好吃，不就菜都行。他一步步追寻自己的目标、靠近目标。他要在黄河三角洲打造自己的大米品牌。

日本的“越光”牌大米，当年在中国北京、上海每公斤售价达99元人民币，而中国黑龙江省五常市的“五常大米”，在市场上也是供不应求。他淡定地分析了自己的优势：红旗渠附近没有工厂，远离道路，少有村庄，土质是从黄土高原上搬运过来的好土，所用灌溉水都是黄河水，属于地表水。他说，喜欢种花的人都知道，浇花的水之所以要晒几天才用，是为了增加水的含氧量。黄河全长5464公里，黄河水从巴颜喀拉山脉流到黄河入海口，平均流速每秒1.5米，吸日月之灵气，纳天地之精华，流经途中携带了许多矿物质。世界上只有一个黄河入海口，因而在黄河口种植大米，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无人能敌。黑龙江种植的水稻日光照是140天左右，而黄河三角洲的日光照时间达180天。

作为一名党员，周文竹有家国情怀。他说，要在黄河三角洲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创造出自己的“月光”、自己的“五常”。他以“舍我其谁”的勇气、胆略和气魄，与时间争速度，与困难拼毅力。人们常说，彩虹总在风雨之后。我坚信，不久的将来，在黄河入海口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一定能出现由周文竹打造的美丽传奇。

作者简介：丁兴农，男，原籍山东齐河县，1959年9月出生。退休前，在胜利日报社任记者、编辑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