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河(李星良)小说连载(三) ‖ 《济源文学》2021(113)

樱桃河

李星良

小说概要

1941年5月,第14次中条山战役国军惨败,十几万残兵化整为零,满山遍野向黄河南撤退。世代居住在鳌背山的侯建华、侯建忠、侯建堂三兄弟等一批山区猎户不愿离开家乡,面对日寇暴行,被迫拿起猎枪,自发组织起来,利用熟悉的地形地貌和长期狩猎的技能和经验,同侵略者进行了一场殊死博斗,十八名的猎人在蛋窝河伏击战中一举歼灭四十多名日军。英雄身世,被埋没75年。重述历史,再现王屋太行一带山人风土人情,重温华夏后人血性彪悍。

第三章  刀疤脸吃鸿门宴

前坡村的中午,炊烟袅袅。

侯建忠、侯建堂、王挺祥、常端树几个人放下了野猪,坐在墙角抽烟,晒太阳,小声说着话。

胡景云爹手持烟袋走近侯建忠:“侄儿,你可回来了!这可咋办哪,眼看他们人到了,我……”

胡景云爹这一辈人是兄弟两个。兄弟俩的爷爷辈为躲避战乱,大约自清末道光年间从沁阳县迁来。沁阳县在济源县东,是邻家,都在太行山脚下。胡家人从沁阳县山王庄乡沿着南太行山脚一路走到了鳌背山。几十年来,作为外乡人,势单力薄,住在鳌背山脚下的深山里。胡景云的堂姐胡氏嫁给了侯建忠,也算是与当地坐地户拉上了亲戚。

侯建堂站在旁边,瞄一眼侯建忠,自己赶忙站起来。

侯建忠腾一下站起来,那气势扑得景云爹倒退一步:“嗨!你怕他刀疤脸?他来了,有我们!他来我招待,有啥事他跟我说!”侯建忠说完拍拍自己的胸脯。

景云爹:“话不敢轻许!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呀!他们在后山可是没少祸害人!”

景云爹毕竟是自己丈叔,侯建忠也不敢轻慢。但他似乎有所忌讳,咽下了几句话,还是指着在座的几个人,脸上诡秘地一笑:“放心!”

景云爹听不透这话,也不好多问,愁容满面地离去。

侯建堂跟过去几步:“叔!那您慢走!”

景云爹嘴里哼哈几声,自顾走了。

侯建堂心里紧张,觉着刀疤脸来前坡,可不是来吃饭那么简单,应该是来者不善。他不会怀疑自己的大哥、二哥不帮忙,关键是帮到啥程度。他回身,面对侯建忠,也拿出一脸愁容:“二哥,人家可是真来了,也得拿个主意呀……”

侯建忠看着侯建堂,一脸怒其不争的神情:“你个狗东西!啥事儿都精,这事儿是个憨蛋!要是早日了她,还有今天这事儿!”

侯建堂:“二哥!说啥呢?这事儿咋做!”

侯建忠:“你个憨二蛋,你不日,等着叫坏人日哩!男女那点事,非得等着人家敲锣打鼓把女人送到你床上?”

侯建堂低着头:“你不早说,这回……”

侯建忠又恶狠狠地道:“我咋说你才开窍!”

侯建堂脸都红到了脖子根,把脸扭开,不愿再听二哥羞辱了。

侯建忠转向大家,拿出要说事的架势,大家都站起来。

侯建忠对侯建堂:“上午你就在下院,等刀疤脸来了,你招呼他的手下。安排的事儿不能出差错!”

侯建堂点头离去。

常端树手里拿着小木棍,剔着牙缝,晃过来:“听说这些土匪现在兵强马壮。还听说,有好多败下来的国军,一路要饭,有用枪换钱、换吃喝儿!也让他们给弄去了不少。中正式,三八式,水连珠,七九式,七六二,啥都有,都是快枪。听说后山卢家,还弄了杆捷克式!”

前一阵子,姓卢家来了两个侄子,一个是卢同武,一个是卢思义,都是邵原南阳安村人。卢同武的捷克式步枪是从山西洪水回来时弄的。卢同武是憨胆大,带着卢思义在阳安村附近丘陵打死一个日本人,弄到一支三八大盖。俩人割了日本人的头,用牛笼嘴提着连夜跑到鳌背山,把日本人的头交给了国军,国军奖励他们一人二百发子弹。俩人不愿加入国军,投靠了在深山居住的伯父家。这一家卢姓,六个女儿,就是没有儿子。来了两个侄儿,就收下了。卢家住在高处,与前坡侯家没多大关系,却占据了一处风水宝地。这不免让侯家三兄弟心有不快。风水先生说,这风水好是好,压前坡村一头,却是需颇多的人口才能压得住。目前卢家就是老两口和六个女儿,养了两头猪、几只鸡、一条狗,男丁不足,阳气不旺。卢家来了两个男丁,心气一下子高了。卢同武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人,到了鳌背山也是不安分,隔三差五下山,有时候还到维持区双房村、花园村一带转悠。卢思义小名叫狗留,人看着还算老实,从高处下黄背角经过前坡,都和村里人打招呼。侯家兄弟或是前坡猎人上到鳌背山脚下打野猪,姓卢家都还招呼喝口水,也叫狗留拿枪跟着。一来二去,也都混熟了。

侯建忠对大伙道:“等这事过去,咱们也得置办些快枪,他来多少土匪咱也不怕!有人卖枪,咱就买。咱不欺负别人,也不受人欺负!晌午待客可不能有闪失!眼下咱有什么客,就做什么菜,不能让他们得逞!”

侯建忠没说出口的话,是住在高处的卢家一下子来了两个青壮年,添了两杆枪,无形中给了前坡村很大压力。

众人齐声回道:“放心吧二哥!”

侯建忠转身对一直没有开口的大哥道:“大哥,你看……”

侯建华知道这是二弟尊重自己。在这一带,侯建忠是个考虑大事儿的人,是大伙的主心骨。往往是他定了事情,也给大哥客气一下。侯建华也就顺口说到:“就这么办!老三呢?”

侯建忠:“到下院去了,我让他去那招乎刀疤脸手下,这里出事儿,那里可要按死了……”

侯建华:“我去看看,他太年轻,不经事儿……”

侯建华说着离去。

胡景云家在山村的下方,靠近樱桃河沟。他们一家十几年前从鳌背山脚下的柳铺搬到前坡村。柳铺太高了,男人下到前坡要两个多时辰,到河谷黄背角三个时辰。裹脚女人这一辈子只能下山几次了。他们家搬到前坡村也不容易。一来,要重新建房子。好在这山上不缺石头和木料,景云爹一个人把建房的石料和木料备齐,大伙就帮他们把房子搭起来了。二来,村里也不想接收外来户。这山上地少,庄稼产量低,来一户,就多几张嘴。好在侯建忠爹娘有眼光,看中了胡景云堂姐,就促成了胡家兄弟二人两家从柳铺搬到前坡居住。

景云爹就这么个乖女儿,人生的漂亮,却也是个苦恼。这方圆几十里都知道景云是个美女,很多人家都惦记着呢。因为这女儿,景云爹可没担惊受怕,也想早点把景云许了个好人家,自己也不用操心了。现在看,侯建堂对景云有点意思,胡家也在考虑是否合适。

此时胡景云盘腿坐在炕上,手中忙着针线活,旁边放着花花绿绿的新衣服。

房门被轻轻推开。侯建堂一扭身溜进来。

胡景云回头,惊讶地:“吓死我!我大大在哩!”

侯建堂:“后沟担水去了!我来看你,说几句话!”说完走进胡景云,奇怪地看着胡景云。

胡景云回头去整理手中的活计,侯建堂突然从背后搂住胡景云:“景云!我……咱俩……”

胡景云紧张地挣扎:“你干啥!可不敢!大白天让人看见!”

侯建堂扳倒胡景云,把她按在床上。胡景云伸手打在侯建堂脸上,侯建堂一愣,用手捂住脸。

胡景云噗嗤笑了:“打重了!你可别乱来!”说完心疼地用手摸着侯建堂的脸。

院外突然出现孬娃的喊声:“小叔!”

话音未落,门被“哗”一声推开。

侯建堂急忙站起来,回头看,孬娃已经进了门。侯建堂恼怒地对着孬娃低声吼道:“你个狗东西,咋知道我在这儿?”

孬娃:“我大大说你不知道啥事要紧!叫你快回下院!”

胡景云:“我大大对你没啥意见。你家要说亲就快说,早看日子,快些办!”说完,眼睛瞥着窗外:“刀疤脸来干啥?”

侯建堂一脸杀气:“他来作死!”

胡景云吃了一惊:“啥?”

侯建堂意识到口误,改口到:“来吃个饭!”

胡景云还是疑心重重:“他来吃个饭,大嫂、二嫂忙啥?又杀鸡,又炖菜?”

侯建堂紧张地掩饰:“没事儿!肯定没事儿!炖野猪肉吃哩!你去二哥家帮忙,不要乱跑!”

胡景云起身,满腹疑惑地:“你们要干啥?!”

侯建堂不理会,抬脚扯着孬娃走了。

侯建忠家院子门口东侧架着一口大锅,一名妇女在烧火。这一带山村,凡是办红白喜事,都有一套做法。如果来客够多,就要架起专门的炉灶,放上山西阳城的大铁锅。主事的人召集可用的人进行分工。一般来说,烧火的人是专人,掌勺做饭的人是专人,记账的人是专人。今天侯建忠待客,显然是大事,请了专门的烧火的人。胡景云是年轻娃,逢到村里大事,都是做些辅助性的事儿。她坐在大灶台旁边洗菜,洗好的白菜萝卜堆满一个大箩筐。留给远处的人一个美丽的侧影,长长的辫子拖在背后。

院子的西南角,是个小磨坊。根据当地人的风俗,石磨是虎性,不可摆在院子中。围绕着石磨,是一圈磨道,罩着眼的小毛驴在磨道上吧嗒吧嗒地转圈。

侯建华的媳妇儿李祥云跟着小毛驴扫着碾盘上的面。侯建忠的媳妇儿胡秋花在一边帮忙。两个年轻的妇女,却都是小脚,走路都是轻手轻脚。

李祥云:“秋花,后山刀疤脸要来咱家?那可是土匪!”

胡秋花:“不知道我叔咋想哩!景云也该找个家了。娃儿他大大说,今天待好客,不得罪人!这客是啥客!”

李祥云:“这刀疤脸太欺负人了吧!几年前来后山,是个要饭儿,大伙还舍口饭给他。这几年成精了。从前在后山,现在到前坡找事来了!”

胡秋花:“这几年就没有消停日子!你说我们姓胡家,道光年在沁阳还算个大户,后来祖爷祖奶都吸上大烟,家产败完了。跑到这深山老林,天天光是走路都把劲儿使完了。”

李祥云:“整天提心吊胆,不是操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这哪像过日子!”

胡秋花唠叨:“嫂!娃儿他大大又想买枪,几块大洋哩!三十几的人了,不会过日子!”

李祥云:“你家不是有一杆快枪?”

胡秋花:“人家嫌老套筒不好哩!看到有人拿三八式、中正式眼红哩!”

李祥云:“这世道就是人压人。没有个好枪,人家就小看你哩!男人们心思都用在这上!一年忙到头,一点好吃东西都吃不到嘴里!整天伺候这些这些乱七八糟哩人!”

小毛驴走走停停,俩女人不时地“嘚嘚”催着小毛驴走路。

侯建忠快步向侯建华走来:“来了!”

侯建华脸色一变。

侯建忠对侯建华:“大哥,叫端树、挺祥准备接客!金林、吉中在东厢房等着!咱俩在院门口迎客!”

侯建华转身“腾腾”着脚步离去。

侯建忠环视一周,高声道:“客人来了!”

村口常端树领着十一二个人缓缓走进村子。为首的刀疤脸与同伴高声说笑小山村都听得到。刀疤脸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一边夸张地大笑,一边机警地观察着周围动静。远远看到侯建忠、侯建华兄弟在院门口等待。几个妇女在门口忙碌,小孩子跑来跑去,一条狗闲卧在门口。

胡景云端个盘子走过,刀疤脸久久注视,自言自语到:“那就是景云姑娘吧!一表人才呀!”

常端树假装没听见,放慢脚步,回身对刀疤脸:“大当家,您和二当家是贵客,到上院坐!建华、建忠陪客!手下兄弟在下院坐,建堂陪客!”

侯建堂闪出,迎上来大声道:“兄弟们入座!”

刀疤脸以前只是听说前坡的侯氏三兄弟,今天一见,特别是看到远处侯建忠投来的捉摸不透的眼神,心里紧巴巴,有点发毛。常端树对大当家、二当家做个手势,三人向上院走去。侯建堂带领余下兄弟拐向下院。

大当家、二当家走过来,侯建忠和侯建华疾步上前,双手抱合:“大当家!二当家!贵客光临!有失远迎!”

刀疤脸眼睛扫过侯氏两兄弟眼神,环顾四周,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在院内一闪。回过神来,大当家转向侯建忠兄弟,双手一抱:“久闻大名!兄弟路过,讨口饭吃,多多关照!”

侯建忠、侯建华各自后退一步,站到大门两侧,把大当家、二当家让进院子。大当家、二当家大步走向上房,一眼看到堂屋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四碗、八碟、一壶酒、四个酒杯、四双筷子。八仙桌后面靠墙是当地人常见的条案,上面摆着祖先牌位。

到门口,侯家兄弟向两边让出一步,请大当家、二当家先进屋。大当家、二当家差半步,先后进屋。抬腿迈过门槛,由亮入暗,两人只觉眼前一晃,两扇门后闪出杨春梦、王挺祥两位大汉,分别抓住大当家、二当家左膀右臂,手起锤落,二当家当即倒下,大当家趔趄着向前两步。门外侯建忠、侯建华冲进来,扑在大当家、二当家身上,常端树、王挺祥再有几锤下去,大当家、二当家嘴里都没哼出声,当场毙命。

听到堂屋打斗声音,郭金林、张吉中提枪迅速跑到院门口把门。

大嫂李祥云、二嫂胡秋花“腾腾腾”走进上房,看到地上血流哗啦躺着两个人,手中东西掉一地,吓得“哇哇”大哭。

李祥云扶着房门,神色僵硬,浑身发抖。胡秋花瘫坐在门槛上“哎呀!哎呀!”哭喊着。

侯建忠见状厉声呵斥:“打死俩祸害,你们哭个球!”

侯建华对李祥云:“到里屋床上扯两张草席!”

李祥云嘴里吱唔着,眼神乱转,腿脚却软着挪不动。

侯建忠快步到东屋,扯出两张草席,扔到地上。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两具尸首用草席卷了,用绳子扎好。

侯建忠打个手势:“快走!”

常端树和杨春梦抬一个,王挺祥和侯建华抬一个,四个人快步出了院子。侯建忠、郭金林、张吉中各自提了杆枪跟在旁边。

院里院外正在忙碌的妇女吓得花容失色,呆若木鸡。

下院中间摆着两张八仙桌,几个妇女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八九个人坐定,高声喧哗,几欲动筷。

卢狗留话语不多,人也显得厚道。路上遇到抬着野猪下山的侯建忠一伙,听说村里有事,就跟着下来了。此时,他躲在窗户后面,手里握着铁棍,机警地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侯建堂站在两张桌子一侧,指挥妇女们上菜。

突然,院子西侧土崖顶上出现几个人,影子一晃,仍下来两捆东西,发出沉闷巨响,院子里腾起一片灰尘。

侯建忠出现在土崖顶上一排人的中间,两边站着几个手持猎枪的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两张八仙桌。

侯建忠发话:“各位兄弟!我们无冤无仇!大当家、二当家祸害一方,罪当该死!你们今天离开邵原!不服气,别怪我们不客气!”

两张八仙桌周围七八个土匪目瞪口呆,也不敢抬头,纷纷起身离座。有两个人伸手取靠在院墙上的长枪,“砰砰”两枪打在土墙上,溅起一股尘土,赶紧缩手。

侯建堂在院子里大喝一声:“枪留下,人抬走!”

院子里一片沉寂。土匪七手八脚抬起两具尸首,鱼贯而出。

院子里的人涌出院子,狗留等密切注视人群,手中操着棍棒,跟在后面。

其中一个土匪悄悄回头,阴森森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遇到狗留的目光,连忙回头走了。

侯家三兄弟和常端树、王挺祥、郭金林、张吉中、杨春梦等人聚到下院门口。

胡景云在远处呆呆地看着,瞄到站在侯建忠旁边的侯建堂,就走过来,叫了声“二哥!”

侯建忠点头示意。

一老者走上来,手中拿着烟袋在眼前指点着:“这几个土匪,作死哩!早该死!你在后山作还不够,还来前坡作哩!”

胡景云爹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听了老者的话,嘴里嘀咕着:“哼!把大活人弄死,要遭报应咧!人家不来报复你?”

老者扭头问景云爹:“说啥?”

胡景云爹假装没听见,背着手低头走开了。

几个惊恐未定的妇女走过来。

李祥云一脸怒气对侯建华:“恁大个事儿,你都不给我说!”

侯建华不置可否:“说啥?”

胡秋花:“娃他大大啥也没说!撵走算了,弄死他干啥?”

侯建忠:“妇道人家,懂个啥!”

胡秋花:“我懂个啥,折你阳寿哩!整天给你念经,都白念了!”

周围一片笑声。胡氏这话可不虚。侯建忠是猎人,每次打到野猪、獾猪、麝香,胡氏都要专门烧香祷告,为侯建忠的杀生赎罪。以前杀的都是不会说话的牲口,赎的罪也小,这次杀了两个人,不知道折了侯建忠多少阳寿,这罪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赎完。

侯建堂蹭到胡景云身边:“我们在,你怕啥!”

胡景云两只手掰弄着,两眼看着前方。

景云爹黑着脸又转回来了,向着胡景云走过来:“看啥热闹,回家!”

胡景云撅噘嘴。

侯建忠:“都坐下吃饭吧!平时咱都不吃下蛋的鸡,那两只鸡可惜了!也不能让这帮土匪吃了咱家饭!”说完招招手,带几个人到上院吃饭去了。

侯建堂又靠近胡景云:“下午牛羊进圈后,我找你!”

胡景云:“啥事?”

侯建堂:“大事!村后打麦场见!”

胡景云:“中!”

落日余晖照在远处鳌背山的石崖上,高耸的岩壁散射着赤金色。近处的山谷映出巨大的阴影。远处的乌鸦“呱呱”的叫声与近处树梢喜鹊的叫声交织成片。

胡景云坐在打麦场边的石磙上,怔怔地看着远方,似乎心事重重。

不远处的草垛附近突然传来低低的狼吟。胡景云侧耳细听,吓得“嚯”地站起来,紧张地四处查看。住在深山老林的山民,都有对狼的警惕。狼进村拖走只猪、咬死只都是常事,也有不小心孩子让狼吃掉的。俗话说,狼有吃人心,却没有吃人胆。虎有吃人胆,却无吃人心。山里人都怕狼,因为狼很狡猾,有耐心,且敢于与人近距离周旋。

胡景云站起来,背靠着一棵树,抬眼却看到侯建堂悄悄走过来。

胡景云嗔怪到:“又是你!就不能正经点?!”

侯建堂拉着胡景云走到草垛另一侧:“啥叫正经事?这世道,娶你才是正经事!”

胡景云:“我大大说前坡太乱了,不能住了!”

侯建堂:“啥意思?”

胡景云:“谁知啥意思?说弄死活人不好,折阳寿。还说前坡四周山势凶险,风水不好,这里人性太恶!”

侯建堂有点着急了:“你爹就不说咱俩咧事儿?”

胡景云:“说姓卢家占的地方是世外桃源,好地方!”

侯建堂:“那地方好?莫不是你大大要变心?!”

胡景云靠着草垛坐下:“你不要瞎说!你侯家光说嘴,就不说正事!我大大把我许了别人,看你哭去!”

侯建堂:“我娘说,本来就要提亲,不想今天出了大事,死了人,不吉利!这十天半个月没有好日子哩!”

胡景云:“以前姓卢家给我大大说,我大大犹豫着呢。这下我大大可是给狗留家捎口信了!”

侯建堂心里火气腾一下冒起三尺高:“卢狗留!他那瘦精巴样儿?他凭啥?”

侯建堂说完突然按到胡景云,强吻上去。

远处近处的野鸟叫声此起彼伏。

胡景云听到耳边“咕咕咕咕”吓了一跳,推开侯建堂,发现孬娃站在旁边。

孬娃笑嘻嘻叫到:“小叔小姑亲嘴哩!”

侯建堂跳起来:“你个狗娃子,走路咋没声音嘞?”

胡景云扯过孬娃,双手在小脸蛋上搓揉几下,俯身抱一下孬娃讨好到:“小侄儿,可不要乱说哩,咱回家吃好东西!”说完起身,拉着孬娃走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李星良,河南济源人,北京大学哲学系哲学博士。现任海南省社科联副主席、社科院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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