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枕在鸟声之上
枕在鸟声之上
四月的日子,绿草和鲜花同时绽放。在阵阵悦耳的鸟呜里,我把下乡任职居住的第一个早晨睡得干净利落,不留一点梦的痕迹,一睁眼天已通体透亮。
强光混着鸟声挤进我的屋子,各种鸟儿唧唧喳喳的,似新闻发布会上宣读生存的信息。我象遇着我第一个砰然心动的女孩,激动得闭上了眼睛,我想静静的听他们倾诉。
也许是好久没有听到鸟声的原因吧。阵阵鸟声里,夹杂田野和树林的清新空气,丝丝缕缕爬进我充满柏油和水泥味道的鼻孔,我顿觉被清泉濯过般神清气爽起来。我才深深地意识到这不再是那个消失了鸟儿的居住了十多年的嘈杂城市了。鸟声,正在在我的灵魂上编织颤动的音符。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到新的环境,我发现心灵变得非常敏感,心思也变得活跃起来。
鸟声四面八方涌来,好像我全身浮在了鸟声的河水之上,我看到了鸟声的浪朵和圈圈的涟漪。我真的想变一只船、一条鱼,游进他们的声浪里。我在想,什么时候他们都到了这块安静的乐土啊。在我们这个地方,这里可是贫穷和偏僻的代名字啊。现代人并不喜欢的地方,鸟儿却成群地飞来了。
这些鸟应该来自旧时城里、镇里和新开发的山里,他们更应该是经历了“黄莺久住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的生离死别的悲戚后来这里的。在这个新的环境里,这个有树有河有山有草的地方,他们不会再听到开山的炮声、汽车的轰鸣声了。他们才把自己的欢乐汇成一条河吧,在早晨还要掀起这浪朵呵。这浪朵一波一叠地拍打我的感觉,推移我的思绪。我突然意识到我是枕在鸟声之上,浮在鸟声之上了。
不断飞离又不断钻入的鸟声,在我耳膜上跳动,伸手就可捉住。鸟儿一定把我的耳膜当成锣鼓了啊,不停地敲着。
这种感觉才好,我枕在鸟声之上了。这种感觉好爽。
这是旧事了。那年我从机关办公室调到我区最偏远的一个乡那时叫分场工作。这里到处都是树林,我区最高的一座磊石山就离分场不远。山上树木葱萃,山不大也不高,跟岳阳的大云山、平江的幕阜山相比不能叫她山只能叫她丘。但她却饱受洞庭湖和汨罗江水的滋润,出落得像一个青春倩丽的少女,侧卧洞庭湖和汨罗江交汇处,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绿色城堡。加上乡村土地上成片成行的树木,这样的环境也就成就了洞庭湖鸟类栖息的天堂。
久住繁杂的小镇,耳边有的是汽车喇叭和工厂的汽笛声,或者是提篮小卖的吆喝声,对我这个骨子里充盈着诗意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要命的折磨。好在久了,听觉迟钝了。在绿色隐退鸟声远循的城市化居住环境中,已经适应了人的恶臭和各种杂音,心中的感叹只是现代文明已经跟自然文明越离越远了。
我对鸟类不很熟悉,辨不出野鸽、布谷、麻雀、白鹭、沙鸥、斑鸠等鸟儿的声音。我真的想听懂他们的声音,快乐的抑或悲伤的。他们在向我倾诉什么呢?
他们说我又找到了我美丽家园,在这里很快乐?他们说人类留下他们的生存空间,很感谢人类?我想不会的,是我们人类不断地把他们的生存空间缩小,也可以说我们人类侵占了他们的生存空间,为着保护他们的种族不在地球上消失,他们不得不到处奔波劳累,寻找生存领地。对人类的恐惧用张九龄“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何见双翠鸟,巢在三珠树”来形容是一点不为过了。李白“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好象写的就是今天鸟类的悲凉生存状况。鸟儿在这种生存状态里会说他们快乐么?我转念一想该不是诅咒我们人类的吧?我真愿这些鸟声不是诅咒我们人类的,我愿听的还是她们快乐的歌唱。
枕在鸟声之上的感觉多好,每天都听到鸟儿快乐的歌声多好。鸟声是一种天籁之音,亲切而又温柔。我想有鸟声的日子才是真正日子啊。不然我们的诗人也留不下那么咏鸟的诗章。
唐诗人王维一定是一个非常喜欢鸟的诗人。他的诗中有大量写鸟的诗句。“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诗人的笔下谁没有鸟的歌唱?这是多美的鸟儿和人类共栖的生活状态,要是人类生活中没有了鸟,我们是多么的泛味,就像居住在现在的城市,满耳都是轰鸣的电子声浪、汽车的废尘、商家的鼓噪、提篮小买的吆喝,让我们整个身心常常变得燥热不安。
人是生命,鸟是生命,植物也是生命。在这个地球上,生命是平等的,是应该互相依存的。生命为生命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鸟的乐园、人的乐园甚至包括植物的乐园其实都是可以一同建造的,我们何必用牺牲另类生命的代价来换起所谓的幸福啊。在城市的环境中,谁是很快乐的呢?有钱人不是纷纷从城市中逃离逃向别墅逃向什么城市花园么?
有鸟声枕着脑袋的日子多好。你尘世的心会变得碧绿,你迟钝的感觉会变得敏捷,你狭小的胸怀会变得宽广,你的想像会飞向天空。
人和鸟在一起,鸟和自然在一起,自然和我们的生命在一起。那是一个多么诗意化的世界。
因此我怀念我在乡下的那些日子,我想念我枕在鸟声之上的每一个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