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热的春天里一条有流水的河是多么珍贵

气温在三月二十七号的时候就已经跃升到了三十三度。这是华北平原沙漠化的又一个明显迹象，没有湿润的水分就会升温过快，一日入夏。在令人吃惊的是，早晨还在考虑是不是换一个薄一点的秋裤，上午在就已经热得实在难以忍受，不得不躲到厕所里去将秋裤脱下来了。而很多年轻人，已经直接穿背心了。

在这样的干热的天气里，花儿全部都紧赶慢赶地一起开放了，迎春花杏花玉兰花还没有落，桃花就要开了，山楂花含的苞越来越大，丁香花也已经迫不及待！春天应该有的缓慢和悠长的细节，一律缺失，以至于树木之上的叶子长出来，还没有还没有形成往年那样的荫庇，太阳就已经晒得人不得不到处找阴凉，而树荫却依旧是冬天里的枯枝横斜的模样。

可以想象一下，在这样的氛围里，突然有一条流水汤汤的河，河边有洇湿的水的气息，有让干裂的蒸腾突然平静下来的湿凉的味道，那会让人产生怎样的惊喜！

置身在一条真实的有流水的河边，这在一个生活在华北平原上的人来说，实在已经是一种太过罕见的经验。以至于今天有幸走到了河边的人们，都会站在这样有流水不舍昼夜地滚滚而过的河边，久久凝视着不愿离去。

在一条有流水的河边，这种环境意象，实在是太过久违了的享受了。这种曾经陪伴了人类千千万万年貌似天经地义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享受，在不经意之间就早已经完全断绝了。如今虽然仅仅是因为上游的水库在给下游干涸的土地上翘首以盼的浇灌，在做一年一度的放水，但是也已经是最大程度上像是一条真正的河了：河水流量很大，水脉之中有一种类似肌肉的纹理，在流水中始终保持着自己几乎完全不变的形状，只是偶尔飞起的浪花使拿纹理稍有不同。所谓脉脉含情，大约就是从流水中这样的意象里来的吧：既分明存在，又不易察觉；一朝察觉，便十分感奋。

河水中带来的树枝和垃圾会划破这样的纹理，不过马上就又会一切恢复原状。在一处形成小小的跌水的暗沟部位，河水冲击形成白色的浪花，而浪花里总是翻腾起一条自行车废胎的黑色圆圈；河水不停地冲刷，黑色圆圈不停地腾起，经久不衰，形成看河的人们的视野里的一个绕有趣味的聚焦点。那个恒定的位置，还包括流水中偶尔夹杂的一段树枝一片枯叶都分明地将流水的姿态与速度给标志了出来。它们成为一条滚滚而去的清水的河流上的参照系，使我们因为痴迷而慢慢含糊起来的目光，陡然立体起来。

有年轻人卷了裤腿，直接坐在河边，让赤脚感受着流水。有老年人把自行车放下，坐在石头上，将吃的喝的都摆开，收音机里的评书放得声音很大。还有干脆坐在河边树下就着稀疏的树枝的影子，摆开了一地啤酒瓶子的醉饮者。

至于在钓鱼的人，那是一年四季都不会少的；在这样的流水里，他们希望钓到上游水库里偶尔漏下来的大鱼。更多的人只是在河边的绿道上慢慢地走过，慢慢地跑过，他们在走过跑过的时候经常会驻足拍照，经常会将河边的杏花与鹅黄的绿柳作为前景，反复寻找一个尽量多拍下更长的流水的角度，然后就又继续前行。大家都是依傍着这条河，这条春天里的河，来度过生命里这一段美妙的时光来的。

一条河，原来是可以这样有看头的，即便不是在河边感叹逝者如斯夫，就仅仅是看一条河流淌的模样，呼吸一条河所带来的氤氲的气息，也竟然是可以让人这样魂牵梦绕一般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