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说 | 半日观花,走马杨树浦

对于一个在上海西南角出生长大的人来说,杨树浦真是个遥远的地方,在那个没有任何地铁的年代,杨浦区是绝对不会涉足的地方。不过,我还算是去过的,姑姑当年嫁到杨树浦地区,我也跟着去过,在我印象中是比工人新村的房子还要恐怖的棚户区,一片一片的,一个小区就是一个迷宫,进去了,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上个厕所七转八弯,内急的人真要被急死。后来姑姑就不住那里了,我就再也没进过杨树浦的腹地,只是当年抱着探险的目的去复兴岛一探究竟。

距离上一次去复兴岛,已经过了12年(2007.4.18)

今日复兴岛轮渡口(2019.5)

十几年过去了,今年5月,终于攒够了假期回了趟上海,在不足三周的沪上时光,笔者抽出了一整天与袁童鞋以骑行+步行的方式,走访了黄浦江沿线的几个区,与暌违已久的杨浦区又有了新的交集。

杨树浦虽然不能算是初见,但就算是走马观花走一遍也是第一次,收获也算不小。毕竟“网上得来终觉浅”,如果读者中有土生的杨树浦人,请记得留言指正呀。

杨树浦、杨树浦路和杨浦区

虽然杨浦区得名于杨树浦,但是杨树浦地区才算是正牌的杨浦区,范围大约是从杨树浦港两岸地区往东,长阳路往南的黄浦江沿岸地区。关于杨树浦地区的路名来源,我们曾专门撰文。

【沪说】杨树浦的“小印度”——那些曾经以外国地名命名的上海马路

悠长的杨树浦路横穿期间,这是上海少有的从未改过名字的马路,大部分路段至今还是一来一往两车道。杨树浦区是上海抗战胜利后的三十二区之一,是后来不断扩大的杨浦区的雏形。

公共租界东区简图(点击放大),虹口港以东即为租界东区,除少部分属今虹口区外,大部分隶属于杨浦区。制图时,复兴岛还未吹填成型。

这条时而幽静时而喧嚣、古老而忠实的杨树浦路是杨树浦地区长长的X轴。而静水深流的杨树浦港是短短的Y轴,从南到北是杨浦区不断扩大的历史发展趋向。

复兴岛:冻龄的吹填岛

由南往北俯瞰复兴岛和定海桥(维基百科)

杨树浦至最东处是定海路和定海路桥,黄浦江在此处划而北上,也就是原来的“周家嘴”。这里有一座黄浦江上几乎是唯一的江心岛——复兴岛

复兴岛当年只是周家嘴外的一处浅滩,可能是为了避免船只搁浅,所以当年的浚浦局(民国时代的水利局)干脆在此吹填了一座小岛,也就是今天的复兴岛。一座定海桥跨过中间的浅航道——后来挖凿成复兴岛运河——通往复兴岛。

复兴岛运河(2005.8)

今日复兴岛运河(2019.5)

2005年,我初次来到复兴岛,就感觉这里的与众不同。岛上基本只有共青路这一条马路,北接海安路桥,南接定海路桥纵向贯穿水滴状的复兴岛。复兴岛还有一条通往浦东金桥庆宁寺的轮渡线,主要的乘客应该是在岛上某船厂的职工。最近几年,12号线也从复兴岛的地下经过,并在此设站,从上海西南角的莘庄上车,一路摇晃就能直达神秘的复兴岛。

今日复兴岛共青路(2019.5)

复兴岛并不是让人参观旅游的地方,这里依然有大片军事禁区和船厂。唯一对外开放的去处是复兴岛公园——原浚浦局体育会所在地改建。复兴岛公园内部依然幽静雅致,虽然附近没什么居民区,但还是有不少人前来光顾,这一点从门口的非机动车停放之密集就能看出来了。复兴岛公园当然并不是什么没有故事的女同学。在公园北角有一处历史建筑,门口标注着“浚浦局职工俱乐部”,但它更显赫的身份是“白庐”,1949年4月底至5月初,蒋介石坐镇复兴岛亲自指挥上海战事,见大势已去之后,从这里匆匆逃离。

白庐(2019.5)

共青路的街景与儿时的上海街路别无二致,而如今上海市区内已经很难找到这样安静的林荫道了。仿佛复兴岛存在于一个几乎没有时间流动的异次元空间。原先复兴岛上有东西两条纵道,东边的纵道被沿街单位占用,已经湮灭不见了,西边的就改叫共青路了。

复兴岛共青路即景三处(2019.5)

九十二岁的定海桥

14年前初次见定海桥时,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涂鸦,桥下水道里挤满了船只,今年,两者都消失了。桥面上最醒目的是禁止钓鱼的标记。

定海桥2019(2019.5)

定海桥2005(2005.8)

定海桥2007(已经废弃的路灯灯墩上密密麻麻的表白涂鸦,2007.4)

定海桥是复兴岛的配套设施,建于上海特别市成立的1927年,今年就已经有92年历史了。桥建好之时,复兴岛的北部还没有吹填建成,

定海桥之窗

定海桥南侧桥拱里见国际时尚中心和浦江对岸(2019.5)

上海国际时尚中心里见定海桥和复兴岛南缘(2019.5)

年轻的国际时尚中心,历史悠久的“十七棉”

在杨树浦路的最东处,定海路西侧是今天的上海国际时尚中心,虽然建成多年,但西南隅的上海人很少听说这个地方。这座全称上海第十七棉纺织厂的厂址(简称十七棉),与杨树浦电厂一路(洞庭路,已湮灭)之隔。

老百姓说,定海桥曾经是个出流氓的地方,而拳头最硬的那个来自定海桥边的“十七棉”,他短短数年就从厂保卫科打到了国家领导人,然后再以更快的速度陨落,被判以极刑,最终病死于狱中,他的名字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纺织行业不景气好几十年了,十七棉已经离开上海,此地空余厂房,变成时尚中心的华丽转身,就像世俗版的M50(申新九厂改建)。

今天走进这里最惹眼的就是一排排砖色的锯齿形厂房最初这是东洋人的裕丰纱厂,设计者为日本设计师平野勇造,他另一件著名的设计案是旧日本驻沪领事馆,位于今俄罗斯驻沪领事馆隔壁,属于黄浦饭店使用。而裕丰纱厂的作品也足够震撼。

锯齿形厂房顶部(维基百科)

保留的排污管道

亲水平台,未来会纳入杨浦滨江一线

瞥见隔壁杨树浦电厂的历史建筑

锯齿形屋顶,内部采光效果(以上为5.11和5.19两次拍摄)

今天的国际时尚中心,巧妙地将棉纺厂的厂房转变为一个购物,观光、休闲、亲子、会友的多功能空间。但我惊讶地发现,这个地方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了,只是人气还不够聚集。

建成的园区以外,原先在杨树浦路以北的厂区则被改造成停车场和餐厅。在骑行结束的一周之后,我又和其他朋友在此亲子聚会,感觉各取所需,游玩也不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层楼的停车场竟然没有升降电梯,让带童车的家长们感觉不便。

好一座日式洋楼

杨树浦路一直往西,景色还是比较单一,左手边是工厂,右手边则是平房,有些已经拆得差不多,有些打着“拆”字的标语,看上去已经人去楼空,有些还有着烟火气,但与时代有着明显的违和感。

杨树浦路贵阳路口,上海市中心区内几乎是接近底线的居住环境(2019.5)

左手边的工厂有的也拆走了,例如腾越路一带白色的围墙后面,空空如也。

这座爬满植物的老楼骨骼清奇、气质独特,回来一查,原来是当年杨树浦煤气厂的办公楼。

(2019.5)

至临青路一带,我们发现了一座红色的日式洋楼,这里写着“杨浦滨江”四个字,但实际上还不是已经建成的杨浦滨江段,只是未来会通达的杨浦滨江创意园区的西北门。这座洋楼也是一座保护建筑,标牌上说“原日商上海纺织株式会社使用”,后来归于上棉九厂,目前据说属于杨浦滨江建设指挥部。

沿杨树浦路(2019.5)

背面(维基百科)

局部(2019.5)

不过这里应该属于日资同兴纱厂第二工场,不过由于设计纺织企业合并以及中日战争以及国共内战繁复的继承关系,这里也就被追认为日本在上海的纺织双雄之一“上海纺织株式会社”的原址了。

松潘路-杭州路-沈阳路-兰州路:

杨树浦腹地一瞥

松潘路口(2019.5)

一直沿杨树浦路往西,略显无聊;因此至松潘路,我们暂别滨江地带,转向杨树浦地区的腹地。松潘路沿线仍然保留了杨树浦老房子的生活气息。从地图上看,临青路以西,杨树浦路以北,杭州路以南,松潘路以东还保留着一片XX里的石库门小区,四周毗邻的有不少棚户区,与杨树浦路两侧只有卡车噪音的单频节奏相比,这里的喧嚣嘈杂要复杂得多了。

(2019.5)

松潘路很短,但要躲避行人、助动车、公交车、私家车,就感觉是挤过了这数百米的路面。松潘路的尽头就是杭州路,左转向西,内环高架就在上头,下面是已经拓宽的宁国路。我们沿着杭州路向西,发现了上次写杨树浦路名时提到的圣心医院,即今天的上海第一康复医院。

上海第一康复医院门诊部大楼(2019.5)

循杭州路向前,沿途可以见到上海近一个世纪的住宅变迁的缩影,从棚户区到高层住宅小区。杭州路的尽头就是杨树浦港,且必须沿河边的道路折向北面的沈阳路桥过杨树浦港。这条小路曾经叫汉城路,而后改为西湖路,再后来因为住宅区扩建,沿途没有门牌号,这条路也就没了名字。

沈阳路桥及杨树浦港(系谷歌相册自动合成)

过了沈阳路桥就是沿杨树浦港南下的兰州路。说起来杨树浦地区带州的路名也是real多。有杭州路、兰州路、广州路、凉州路、海州路,眉州路,扬州路等等。

兰州路、丹阳路口在建太平报恩寺建筑(2019.5)

兰州路上,有一座庞大的钢筋水泥巨无霸正在慢慢成型,而它竟然属于太平报恩寺,一座佛教寺院,要说观感,我只有四个字:阿弥陀佛!太平寺的确也算是杨浦地区的一座古刹,但真有必要如此大修庙宇吗?

兰州路沿杨树浦港一路蜿蜒,我们则裁弯取直,走丹阳路和齐齐哈尔路,只可惜错过了兰州路杨树浦路口的杨浦救火会旧址和杨树浦路桥。

原公共租界杨树浦救火会大楼(mapio)

拒绝共享单车的滨江线

此处往东不久就是丹东路渡口,这里是滨江国际广场的东首,也是进入杨浦滨江线的入口。但是这里拒绝共享单车,事实上,不仅是滨江地带,就是整个滨江国际广场都婉拒共享单车的进入。即便趁路口保安松懈之际,我们悄悄骑入了偌大的滨江国际广场,但仍然在买水时遭到了盘问和驱离。

上海这座有几百万自行车的城市,如今却是成百上千乃至上万“共享单车”禁止入内的标志,虽然可以理解管理之中的诸多不便,但也可以稍作变通,因为滨江地带距离交通干道较远,频繁地骑车、弃车来游滨江的体验非常不好。

阔气的滨江国际广场原为新怡和纱厂,也就是上海第一毛条厂所在的地方,新的办公楼招商似乎还刚起步,所以显得人气不足,这也是很多新兴商业地产项目遇到的问题,总觉得自己的idea好,总觉得自己够新够有品味,其实客户看中的还是价格实惠不实惠。

杨浦滨江的入口之一(2019.5)

纵贯其间的江浦路,原名齐物浦路,齐物浦是今韩国仁川的旧城,齐物浦码头曾经是黄浦江上比较重要的码头之一。日伪时期成为鱼市场,目前正在被打造为东方渔人码头。

新怡和纱厂内的估计只剩下当年的大班洋楼,却是颇有几分味道,被打造成了怡和1915。

绿树掩映中,新怡和纱厂大班的住宅(2019.5)

还是因为共享单车存取麻烦的关系,为了能在日落前赶到遥远的董家渡,我们无奈放弃了在滨江行走的计划,颇有些遗憾。

杨浦滨江匆匆两瞥(2019.5)

再见杨树浦

紧邻滨江国际广场的是杨树浦水厂,也几乎是杨树浦路上最具特色也最有名的工厂和建筑了。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在杨树浦路坐车的经历中,都会看到这座英式古堡式的怪兽级建筑。

杨树浦路上的杨树浦水厂一瞥(2019.5)

既然放弃了滨江线,也就看不到精心打造的杨树浦水厂景观线了,但在杨树浦路上还是能看到水厂的不少风貌。水厂目前还在运营,因此主体建筑还是对外隔绝的。

杨树浦水厂往西,通北路口有一座很容易注意到的红色小楼,上面也有优秀历史建筑的铭牌,这里目前的主人是平凉路派出所。

平凉路街道派出所(2019.5)

而后为了赶路,沿途风景其实也落下不少,比如正在兴建的八埭头滨江园,打开围墙和公众见面的瑞镕船厂大楼等等。

虹口境内的东码头一带(2019.5)

一不留神,我们就跨过了杨浦和虹口的边界,来到了秦皇岛路上的东码头了。与杨浦滨江对接的虹口滨江部分关闭,我们足足绕到了一个有不少游艇的港湾式码头,查了地图是上海航运交易所。

(2019.5)

这里就是虹口的北外滩了,和杨树浦的交集到此告一段落,虹口的故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北外滩景色(20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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