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子平 | 魂之所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灵魂附体,另有来源,来源决定其人生走向。
人神忘我,无机自动,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行云无定,流水不羁,灵魂之成型,一局又一局,因素多元,纵使独具天资、生而知之者,难以表述。天下神秘者,人类想象边界之外,皆属神学范畴,然个人后天的取向,必定重要。
所处环境,潜移默化,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水土,实则一方文化,钱穆说“文化不过人生式样之别名,举凡风俗习惯信仰制度,人生所有事皆属之”。文化何以影响人,在于对性格的定型。
制度影响个人,制度决定盛衰,将思想变化制度,乃政治家作为。没有个人权利,何来公共利益,何来独立思索,近代日本思想家福泽谕吉一语道破:“一个国家所以能够独立,那是由于国民具有独立之心”。家国同构,大致类推,贵贱之分,本质上是教育的差异。
内心结构的搭建,环境一,个人一。架上非无书,眼慵不能看;匣中亦有琴,手慵不能弹。条件具备,看个人修为,黑暗是事物的未明状态,书似青山,灯如红豆,一丝微光照亮。烦恼不在事物本身,而在附加之上的观念,不是不愿清醒,不知归路也,振聋发聩、醍醐灌顶的发现,往往发生于分类模糊与无法定义的幽暗地带。殷海光说“世界没有读书人,人类永远停止在原始状态”,就个人而言,身有所处,魂有所依,保持理性,方可冷峻看待,外表安详,自是内心稳坐。由显达隐,由旁得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心神安定,意态娴静,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昨日种种,皆成今我,有人找到了自己的神庙,有人仍在寻觅的路上。试图摆脱他人之时,他人正试图奴役自己,若想摆脱这般状况,徒劳无获,此为原罪矣。不虚美,不隐恶,萨特的话锋棱磨齿,字字见血:“原罪就是我在有他人存在的世界上的涌现,无论我与他人的进一步联系是什么,它们都只是我的原罪基础上的变种。”哲学思辨,产生令人沉思的痛苦,钱理群发问:“凡是人的灵魂的伟大的审问者,同时也一定是伟大的犯人。审问者在堂上弹劾着他的恶,犯人在阶下陈述他自己的善;审问者在灵魂中揭发污秽,犯人在所揭发的污秽中阐明那埋葬的光辉。这样,就显示出灵魂的深。”精神缺钙,骨质疏松,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美国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似对此持乐观态度,“一小群有思想、有责任感的公民能够改变整个世界”,所谓启蒙拨翳、教化民众者也。
命若琴弦,生似飘萍,身体横陈,灵魂出壳,生命就此结束。劫后余生,桃花满坡,知死而后生,方能活得深情而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