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于破格的两位中医“大神”
敢于破格的两位中医“大神”
说起“破格”二字,中医里头首先不能不提的是李可先生的“破格救心汤”。
大约是2003年,《李可老中医急危重症疑难病经验专辑》(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横空出世。
李老长期在民间行医,农村患者非到危急关头,不敢言医,故一发病就成九死一生之局,他为救危亡于顷刻,苦心钻研,创制了“破格救心汤”。
所谓破格者,主要是指超常规运用附子。附子乃大毒峻烈之品,但用之得当有起死回生之效。李老为抢救垂死患者,曾于24小时内重用附子500g以上,而附子一般常用量是3~9g,可谓胆识过人。
不过,我这里要说的是裘沛然先生,说说他在另一方面的“破格”。裘老是上海中医界的泰斗,他的生平事迹,人们耳熟能详。我的不少师长都与他过从甚密,所以我得以知晓一些公开报道中所没有的轶事,他们言谈中或褒或贬,而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不管别人对他如何评说,裘老在我心中自有他不寻常的地位。因为我是他医论集《壶天散墨》(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90年出版)的忠实读者。20年前的大学时代,我就读过三四遍,工作后有时还会重读里面的某些篇章。
不能不说,《壶天散墨》是中医界难得的好书。好在哪里?他积50多年行医经验(截至出版《壶天散墨》时),得出的结论:“从来此事最难知!”他说,医道精微,此事难知。人体中所未知的奥秘太多了,假定“肝肺能语”,医师真要“面如土”了。
我们决不能把他的这番话理解为谦虚,相反这是悟道之言!他的意思是,不要以为我们既往所学的中医理论是绝对的真理,既往所学的中医经验是绝对的行之有效,而前人提出的一些治疗与用药的禁忌也未必全是对的。
特别当常规治疗无效的时候,我们要敢怀疑,敢突破,甚至可以尝试反其道而行之。我学医20余年,读书不算太少,印象中有如此冲击力的言论是鲜见的。
其书举了这样两个例子,使我深思而难忘。一位姓张的男性患者,患咳喘甚剧已半年余,备尝中西药物无效,从嘉定来看病。他主诉胸闷腹胀,不思饮食,咯痰难出,痰清稀而黏,舌上满布腻厚白苔,脉象沉缓。按照一般的看法,这是痰湿为患,然而给予看似对症的治疗,病却越治越重。
裘老说:“我对这个病何尝有治愈的把握,由于他远道而来,为勉处一方。”用的是明代名医张景岳的金水六君煎,重用熟地黄45g,不料服药3剂病减,不到半月而愈。
稍知中医的人都知道,按一般中医的观点,熟地黄滋腻碍胃,酿湿生痰,怎么能用在这样一个患者身上呢?!还有一位患者,咳嗽剧烈,痰涎如涌,病已年余,中药已服数百剂并遍尝西药,都无效果。该病员身体肥胖,舌苔白腻,胸膈支满,脉见沉弦,按照中医辨证显系痰饮一类。前医多用温肺蠲饮、运脾祛痰等法,看似都属正确的治疗,可是病情始终未能好转。
裘老沿用前法,只不过用药更峻猛而已,治疗了一段时间,亦未见效。但患者因屡更多医,均无办法,又仰慕其名,故坚求继续治疗。裘老“不得已为处一方”,药仅3味,即黄芩、龙胆草、生地黄。服2剂竟收奇效,咳嗽十减其九,痰唾如涌之象亦除,又服数剂病瘳。
病属痰饮,又无明显热象,用温药化痰逐饮等中医界公认的治法无效,最后反其道行之,启用黄芩、龙胆草大苦大寒,生地黄寒凉滋腻,一般认为生痰助痰之药,病却豁然。
裘老说:“这已不是所谓不拘一格,乃是破格的治法!”此外,裘老还曾治疗一些哮喘患者,用正规疗法无效,改用石膏、黄芩、知母、桑白皮、合欢皮、芦茅根、凌霄花等药奏功。
他说:“我执行医术已过半个世纪,类似这种情况所见实多,渐渐体会到治疗疾病,既要不离于法,又要不拘于法……作为一个合格的医生,应该知道人体内和自然界的未知数还很多。”此事难知!裘老医论当年给我的启迪极大。
他使我认识到中医理论的局限性,中医史上各家争鸣与此有关,想要发展中医,提高临床疗效,需要我辈多读书,多实践,多思考,要知常达变,要敢于怀疑,要敢于破格!《壶天散墨》教给我的不是一方一药,但对我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