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山千年对望︱启动敦煌引擎的两把钥匙

汉代使臣张骞未出使西域之前还没有“敦煌”这个名字,《山海经》已经记载了敦煌城郊外的“三危山”,即“舜逐三苗于三危”。这是一个与流放有关的地方。传说“三苗”是曾经生活在长江流域“洞庭之水”的三苗部族,由于在中原部落的战争中屡战屡败,又屡屡反抗,因而被舜、禹放逐到了敦煌。

三危山、天山

然而,流放对于敦煌来说并非尽是坏事。汉武帝派霍去病把匈奴从这儿赶走后,权力中枢发生了“戾太子事件”,很多官员受牵连,被贬官河西。这些官员大都具有较高的文化知识水平,他们带来了中原发达文化。儒学来到敦煌,形成了很好的文化氛围,因此汉代敦煌就产生了被称作“草圣”的知名书法家——张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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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毛之地,流放之苦

到了三危山更能体会到流放之苦。这里无草木、无人烟,近代人在这儿连矿都没找到,完全是一块儿绝地。此时正值日头高高升起,土石被太阳暴晒,辐射出热量,迎面吹来干燥的风,蒸发着一切湿润的东西,竟然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三危山道观

顺着一条砂石路走到尽头,看到了一尊金身大佛,它的高度几乎与三危山平齐,巨大的阴影下正是躲避焦阳的地方。在佛像的脚下,一边擦着汗,才反应过来正对着佛像的一座小庙。此时的三危山荒凉的像天的尽头。而这座不食人间烟火的寺庙存却彰显着不同。外在世界的残酷和修行人内心丰饶形成鲜明对比,让人想起污泥中的白莲花。

三危山远眺鸣沙山、天山

三危山是一大片荒山,却是敦煌人心中的胜境。沙洲地方志里,三危山是敦煌八景之首——危峰东峙。

矗立三峰碧汉间,相看积雪接天山。

朝暾初上高如掌,暮霭微凝翠若鬓。

是处排空还耸峙,几回凭眺欲跻攀。

停车道左频翘首,云白无心出峋间。

三危山王母宫

夕阳下,三危山万佛降临,一位和尚开始发愿

三危山与第二景“千佛灵岩”(莫高窟)渊源颇深。前秦建元二年(366年),一位名叫“乐僔”的云游僧拄着一根锡杖,在傍晚时分来到三危山。他想找个地方栖宿。在群山之间,突然看到了奇景。三危山金光璀璨,好似千佛跃动。他确认不是晚霞,晚霞就在西边,与三危山的金光遥遥相对。

鸣沙山千佛洞窟

刹那间,乐僔和尚万分激动。他被珀丽的景色震慑,眼前的金光,背后的晚霞,浑身上下被照得通红,手上的锡杖变得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和尚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天地间没有一丝风,时间在那一刻被凝固,只剩下流光溢彩……和尚联想到了传说的“万佛降临”,于是他把锡杖插在地上,虔诚地跪下来,发愿要在这里建造石窟,供奉从天而降的万佛。

三危山露天大佛

此后,以法良为首的禅僧又在此建洞修禅,正所谓“伽蓝之起,滥觞与二僧”。又经过几个朝代大布施的供养,洞窟逐渐增多……以上是在莫高窟保存的公元698年《李克让重修莫高窟佛龛碑》上所记载。“金光”和“千佛”的突现,是“佛祖显灵”还是自然奇观,长期以来众说纷纭。今天来到三危山南山寺,升起小飞机,镜头前面朝着莫高窟的这尊金灿灿大佛像,再现了乐僔和尚曾经看到的那一幕。

道士打开了一扇轰动世界的门户

现在的三危山是佛道教并存的旅游圣地。从峡谷一路进来会经过南天门、王母宫、观音井、老君堂以及新修的乐僔堂、露天大佛、南山寺、大成殿……中国历史上将佛道教杂糅在一起的思想从写《西游记》的吴承恩时代已经开始。还记得那位非议颇多的王圆箓道士吗?

据说王圆箓用藏经洞里的经卷和斯坦因之间的交易所得部分用来修缮了三危山上的这些道观。百年前管理敦煌的是一位道士,而不是和尚,这期间敦煌人的信仰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道士塔

三危山观音井

敦煌的洞窟艺术到了明代戛然而止,是因为明代划嘉峪关而治,对嘉峪关以西实行统而不治政策,这期间关外七卫经常互相侵扰,劫掠人口,甚至还受到了信仰伊斯兰教的吐鲁番部众的破坏。堪称其艺术发展最暗昧的时期。直至清雍正三年(1725)设立沙洲所,敦煌旷无建制将近200年。

三危山南山寺

雍正五~七年,对敦煌进行了大规模移民,改变了敦煌的样貌,一度成为西部的产粮大区。然而,由于敦煌百姓全由甘肃各地贫苦无业的农民迁居并发展而来,因而清代敦煌的信仰呈现出佛教、道教、民间信仰杂糅的面貌。道教有据名山建楼阁的习惯,三危山自带神圣光环,当然是最佳地点。

三危山南天门

1900年5月26日,与三危山一河之隔的鸣沙山莫高窟,王道士意外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藏经洞。当时道士尽管不能明白他打开的是一扇轰动世界的门户。从此一门永久性的学问,靠这个洞穴建立。无数才华横溢的学者,将为这个洞穴耗尽一生。但是他仍然想尽办法尽最大努力保护了这些经卷,做了应该做的一切。

鸣沙山

王道士四处奔波,苦口劝募,省吃俭用,积攒钱财,用于清理洞窟中的积沙。为保护莫高窟,他向各级官员求助,甚至冒死向慈禧上书……“一位道士成为佛教圣地莫高窟的保护神”,这件事本身说明佛道教在这期间有很好契合。无论后世给王圆箓道士怎样的评论,他都是开启了敦煌的新辉煌时代的关键人物。

横跨千年的游行

三危山南山寺

骄阳如火,站在三危山上其中的一个土包包上,思绪万千。向前向后纵观敦煌两千年辉煌,惊叹它的缘起缘灭生命线节点竟然和一位和尚、一位道士有关。336年与1900年时空交汇,我看到乐僔和尚手持锡杖站在这里向鸣沙山方向眺望,王圆箓道士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目光投向三危山的落阳,两人四目交汇,胸中万语千言如即将决堤的洪水。

三危山、鸣沙山、天山

两人都是一把钥匙,开启了时代的辉煌,让一代又一代艺术家前呼后拥向我们走来,每个艺术家又牵连着喧闹的背景,在这里举行着横跨千年的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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