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清竹:关于白话散文怎样写出文采的建议
苍雪清竹的独家诗词歌赋平台
在《今夜月露修竹冷,君入我梦添绣裳》这篇散文的留言中,春风老师提出请我开办散文诗词学习班,可以收费的那种。对于春风老师的厚意相请,推辞固然不妥,办班也不太可能。自从有了微信,散文便似乎打入了冷宫,只有诗词被热宠。而决定冷宫还是热宠的自然是皇帝,而且还是上帝,读者便是这位上帝了,所以近些年来,我几乎不怎么写散文了。今天且冒着冷宫的危险,来谈一下这位长门阿娇的脉脉此情,至于一赋千金,那是只有司马相如才有的旧事了。散文既然名之以散,自然散之于有相无相,有形无形,大化之所在,神游之所往,莫不可散而写之。好在春风老师只想问我怎样写出散文的文采,有的放矢就好说了。
文采犹如粉黛之于佳人,是附着在思想内容之上的,假如脸大如饼,面黑如漆,望之就没有可餐的想法了,即使擦再多的胭脂,也是徒劳。这便仿佛文采华丽,内容不堪,属于文胜质则史的情况。张爱玲说没有一个男人是因为女人的内在美而去爱她的,使人想到一篇文章缺乏文采,虽然富有见地,但却不能使人一读再读,反复吟咏,爱不释手,这便是质胜文则野的情况了。所以思想内容和文采的关系,孔夫子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简单扼要地说明白了。
当我们要写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要说的内容心里自然清楚。但是不同的作者却有不同的处理文采的方式。因为每个人所掌握的资料是不同的。一个高明的作者并不需要特意翻出一图书馆的记忆来,他只需要把类似于最近读到的内容和眼下要说的结合起来便成。反正是自己能够想得起来的东西,拿过来倒进去就煮成自己的汤了。大概在写字的时候,脑子里的小电影就开播了可能。比如刚才这个句子,当我写到“拿过来”的时候,脑子里播放的一会儿是《魔女宅急便》里琪琪的妈妈熬制草药的情景,一会儿是韦应物的诗“归来煮白石”的场面,最后决定煮汤,不要煮药。汤每天要喝,而药或者粥,一个劲力太大,一个有糊涂的意味。总之,简直就是拉郎配,随便写什么,脑子里总要乱点鸳鸯谱给他配个七仙女或者董永。如果要问为什么?就是有意思了吧?写段文章,却像巫师招魂一样,把古往今来,九州四海,六合内外的人事物一齐召唤了过来,就成了一个热闹无比的小世界了,所谓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如果越是能把不相干却又有那么灵犀一点通的东西拿过来搅在一起,越觉得想落天外,有趣之极,简直鞭打了一次大脑。例如李商隐“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这就是功力啊。
会写文章的人,并不一定读了很多书,很多时候,他们只是善于运用。记得读书时候有个学妹,读小说速度特别快,她读过的书是我的几倍,但是她并不太注重写作练笔,所以她满肚子的学问也就没有机会转变成锦绣文章。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善于琢磨优秀文章的句段,抄功是必不可少的。冬抄三九,夏抄三伏。诸如张爱玲“黑郁郁的山坡上,乌沉沉的风卷着白辣辣的雨,一阵急似一阵,把那雨点儿挤成车轮大的团儿,在汽车头上的灯光的扫射中,像白绣球似的滚动。遍山的肥树也弯着腰缩成一团;像绿绣球,跟在白绣球的后面滚。”动手抄一遍,总像进了一趟宝山,自然不会空手而归。张爱玲的像块沉甸甸的狗头金,余光中的却散罗密布,满眼都是,又仿佛拾不起来,因为他的文章全部采用一种凝练而密集的词采珠联玉缀而成,你总不能当一回移山的愚公吧。但是词采太盛的文章总显得感性过之,而理性不及。万全之策就是缺什么补什么,找个适当的地方往里面打强心针,多补充硬道理啊!这硬道理就需要从所写的感性画面中提炼硬核中心句。
要写文章之前,最好是先读一些别人的好文章,借由着别人思维的冲击力,把自己也带到九霄云上。如果要说的话已经快要冲出嘴边,浓重的情绪已经快要涨破胸膛,那么最好谁的都不要看,赶快打开电脑或者摊开纸笔,准备一泻千里,诉之而后快吧。所以好的散文,一定感情是充沛的,或者思路是清晰的。想起前些日子读到“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忽然不能自持,失声痛哭,边读边哭,边哭边读,一直读到“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便又无知无觉,似乎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而哭,但明明就是感受到了文字中无限的悲哀,无法承受,才放声而泪珠滚滚的。这篇文章就叫做《哀江南赋序》。
因为每个人的想象是不同的,便有了雅俗之分,美丑之别。比如看《天龙八部》,段誉的武功是“凌波微步”,便很符合段誉像曹子建一般的儒雅风度,以及神女情缘,可远观而不可近睹,连故事情节都符合这个典故。西夏国里冰库的排号用“天地玄黄,日月洪荒”,天山童姥和虚竹子进的是“荒”字号的第八个冰库。段王爷手下有渔樵耕读四位大臣,缥缈峰灵鹫宫里四个婢女却叫梅剑、兰剑、竹剑、菊剑。阿朱和阿碧同是燕子坞的当家大丫鬟,阿朱和阿紫原来又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四大恶人的排名分别是恶贯满盈,无恶不作,凶神恶煞,穷凶极恶,排号的机巧之处在于“恶”字排在第几位,就是第几大恶人。这些名字也好,武功也好,无不出自于想象,而想象的根源则来自于传统文化。整部书引经据典,洋洋洒洒,就令人感觉文人气十足,书卷气十足,自然而然就传达出儒雅的风神与气度了。
平时我比较喜欢余光中的散文,因为他的用词十分隽雅,既有古味,又特洋气,想象力更是过足瘾,把思维抛入过山车的惊险轨道,可以体验那种快速旋转,冲入高峰,俯跌深谷的自由感。但如果李敖写起文章,则秀才与兵的文气和粗野立现,同样是惊诧,不过是脸红的惊诧。余秋雨,张爱玲,张晓风,这些人都是我喜欢的散文作家。但凡名家,从他们的散文就可以见出语言功力。因为散文既然可以随意写,就好比是最普通的武功,反而最能见得出内力修为。贾平凹说,好的作家说闲话的本领都是极好的。他举了一个例子,小时候玩的撇石子的游戏,石头在水面一直跳啊跳啊,能跳很远,但一般人丢一块石头就嘭地沉下去了。比如张爱玲说,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人生就是她要抛出的石头,一袭华美的袍,是第一次跳,上面爬满了虱子,是第二次跳。诸如红玫瑰和白玫瑰,其本意大概来自于我们小时候都读过的格林童话《雪白与粉红》吧,但是张爱玲却把她们演变成心口的朱砂痣或者墙上的蚊子血,床前的明月光或者衣服上的白饭黏。
容貌的美丽来自于对称,身材也同样,文字更其如是。对课是私塾最基本的童子功。假如我们要修炼自己的文字水平,一方面古典文学是必须要过的关。古典文学在于广博,唯有广博,才成大家。例如我们看庾信的赋,看王勃的文,看苏轼的论,落实到自己的文字中,便要学着咳珠唾玉,珠玉都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而成的。一是能引得进古人的东西。二是能化白为古,化古为白,声韵悦耳。三是思维能够左右逢源,跳得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心鹜八极,神游万仞,且变化无端,随心所欲。总之,第一条,离不开对经史子集,野史秘闻,化外之谈的广征博引,侃侃而论。第二条,语言要纵横捭阖,自由随意。像金箍棒要长则长,要短则短,要白则白,要古则古。而且能把这些长的,短的,白的,古的句子错综变化,交织得恰到好处。要做到这一条,写作的时候就得像扭秧歌,进一步退两步,也就是写写读读,调节语言节奏的韵律。第三条,要做到的话,就得反复熟读一本智慧之书。第一条要做到得广读书,第二条要做到得勤写作,第三条要做到得熟读经。经不是典,更不同于书。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熟读的经,西方人有《圣经》,中东阿拉伯等国家有《伊斯兰经》,犹太人有自己的经典,唯有中国人抛弃了本民族的经典。其实老子《德道经》,就是一部万经之王,她是文化,她不属于道教,不属于宗教,她属于全人类。一个人不读经,他的精神是失去孺养的,也就失去灵性的活力。经典就是给人们出声音诵读的。中国唐宋以前都要诵读《易经》《德道经》等,到了元明,都废弃了,于是整个民族的素质急骤下降。所以如果希望自己的灵性重新归于活跃的话,必须读经。而《德道经》和《易经》是两部用后天智识无法清楚明白的,她们并不需要你明白。只要读了,获得精神力量的补充了,不就是最好的效果吗?现代人总是希望得到知识,其实智慧更重要。智慧是创造的力量,知识只是空壳。
例如我在《精卫填海》中写道:“在这孤独里,生命被时钟的钟摆摔来荡去,滴——嗒,滴——嗒……拖不住的瘸脚人的脚步,在视觉与听觉上它都是残疾的,然而我们永远无法赶上它。”以前学校里有那种落地的大钟,现在恐怕不多了吧。
“临窗面对电脑而坐,击键声如碎玉缤纷,我喜欢这种快意的感觉,笔墨的游痕是喑哑者的喧嚣了。嬉戏于文字中,宛如一尾穿行水藻间的自在游鱼,庄子已在壕梁上知我了。夜在窗外无声地流着,樱花的光在幽暗里一蓬一蓬地飘着,停在枝条间若有所思,不知是哪个少女遗失的春梦。”
”那灯蕊洁白如冰玉,四射的寒光幽蓝似月晕。在这水晶般莹润的灯光里,那一片芳碧便深深浅浅,明明暗暗地交错摇曳起来。雨是渴极的舌,在叶上饮水。冰消玉散的一刹,也是它饮饱自足的一刹。你听见一声似欢乐也似痛苦的呼喊,无限凄幽,余音清渺。你站在灯下痴痴地望,雨落在灯下一片叶子上,那叶恍然惊起,浑身一颤,便见一线流珠滴翠而去,在它滴落叶缘的一霎,似依依不舍,宛若回眸,奈何那珠身已盈然飘堕,在灯光里便见泠泠然洒下一滴冷泪了。你若见此情景不也觉得魂销梦断么?何况那千百碧翠舒卷的梧桐叶,皆如此流泻明珠,并无惜心,而那珠又无不空灵而情深,令人肝肠欲绝呵!”
“无法形容兰叶断肠的美,尤其是老师挥笔的瞬间,我的心也随着他的笔锋像天际的孤鸿影一样飘飘悠悠而去,那使人销魂的淋漓之美却深深烙印在灵魂里。 我追觅着下一根线条临风的方向,想起梅珊唱的京戏来,在那个沾着露水的秋天的早上,梅珊把长长的水袖舞动着,凄婉地唱着。苏童的小说中的这个意境忽然就在这一笔笔的线条中迷醉般地浮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它,同样是美到不可理喻,美到了心碎。也许闪电下笔太迅捷而刚硬,罥烟痕的黛眉又太柔婉,远山的峰峦有些无序,只有绝色女子哀艳而凄婉的唱腔,亦或者水袖临风一挥一舞之间的飘逸才可以略略形容。”
”雨声如青瓷之釉,涂裹在流泛香草的《楚辞》之夜。”
感觉有些自恋了。临水照花,顾影自怜是女诗人的通病,但人家王勃溺水而死成了水鬼,还念念不忘自己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天天在河边吟哦着闹鬼,大活人念几遍总也无伤大雅吧,至少不会吓到人。
作者简介:
苍雪清竹, 原名杨敏,大连女诗人,喜欢书画创作。生平不怕写文章,唯独怕写自我简介。真不知要写得狂傲一些好,还是写得谦卑一些好,是写得浪漫一些好,还是写得深沉一些好。一切都在诗词文章作品之中了,诸君读了文章书画,心中自知苍雪清竹的为人,也省却这几行多余的字了。
微信号:cangxueqz
原创之赋系列
原创诗词系列
原创诗书画系列
原创长篇歌行系列
原创散文系列
为群友们评改诗词系列
原创长篇仙侠小说系列
苍雪清竹:原创仙侠小说 沧海微尘连载5 第27章 墨竹林中箫声荡
印尼回忆录系列
自制曲系列
杂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