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虎连》连载(4)

新编按语

这是一册极其厚重而又无比珍贵的资料!
这是一代革命先辈用血与火书写的历史!
一九四八年九月二十五日,东北人民解放军在清扫锦州外围的战斗中,第九纵队二十五师七十四团一营一连奉令夜摸渗透至白老虎屯,在连长陈学良,指导员田广文带领下,全连官兵英勇顽强,浴血奋战,打退了十余倍于已之敌在飞机、大炮、坦克支援下的十五次疯狂反扑,牢牢坚守十六个小时,予敌以重大杀伤,圆满完成了作战任务。为表彰该连光辉战绩,第九纵队给予通令嘉奖,授予“白老虎连”荣誉称号,奖“死打硬拼”锦旗一面,幸存的三十七名官兵被命名为“三十七勇士”。英雄连队的事迹受到了东总的表彰,号召各部队“向白老虎连学习,要学习白老虎连三十七勇士的顽强拼搏精神。”陕北新华广播电台、《东北日报》《丹东日报》等媒体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报道,部队文艺工作者为他们编歌写剧,国内外曾出版过报告文学、剧本、连环画、长诗、评书等三十八种书刊。
在同日的战事中,并肩作战的本营二连坚守五姓屯,后获“守如泰山连”荣誉称号。
一九四九年三月二十日,四十六军政治部出刊了这本专辑,此时距白老虎屯之战结束仅仅半年的时间,所以,其史实极具权威性,后为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收藏。
戎机万里,关山飞度。今天,我们透过这本残破的书刊,七十三年前那场叱咤风云的战火硝烟仿佛扑面而来,那一幅幅惊心动魄的画面仿佛又鲜活地浮现在眼前……
让我们踏着前人披荆斩棘开辟的道路奋勇前进吧!
——谨以此文献给“白老虎连”“守如泰山连”命名七十三周年!

血火铸成的连史

——《白老虎连》连载(4)

三、在一间小屋中坚持
子弹更少了,天快黑了,剩下的三十七个人和一挺机枪,难以再分散着防守一个院子,就撤到一间房子里。
进屋后,大家忙着顶门,拆炕坯堵窗户,机枪架在窗台上封锁大门,用步枪把着前后门,把负伤的同志布置在墙角和炕沿底下。指导员和连长背靠着背贴着窗台向外监视,敌人集中枪炮向这小屋疯狂发射,敌人逼近到院子周围,在炮火间隙,可以听到敌人嘈嘈说话。……
指导员看了看每个人只剩几发的子弹,他感觉到现在已经是非常危急了!他想到去冬他们在茶棚庵战斗的耻辱,又想到整训时,同志们是怎样痛哭流涕的诉苦,又怎样认清了敌人,咬牙切齿宣誓为自己亲人、为阶级报仇!这些人——就是眼前这些人——都是终日和自己在一起的工人、农民一群被压迫的受苦人武装起来的,甚至他们每一个人,当时诉苦的每件事实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感觉到这群人在自己的手中是有把握的!他又想到,自己从小参加革命,经过党的耐心培养,早已经是一个光荣的共产党员了,他在抗日时期从当战士起到现在经过无数次的战斗,从来是在敌人面前威风凛凛,压倒敌人的,这次在出发前营首长给他们的任务是多么明确坚决:“不坚守住这个阵地,就不能配合友邻消灭敌人,整个任务就会受到影响!……”他的脑子在很短时间内有很多事情闪过。他招呼连长:“老陈!你我虽在一起工作不久,(编者按:连长从打虎山出发,才调到这个连。)但同是党的干部,我们至死也不屈服!”陈连长回过头来凝视着指导员沉着坚毅的说:“死也不在敌人面前屈服,我们与阵地共存亡!”说着把望远镜卸开塞进炕洞,烧了通讯联络记号,指导员伸出胳膊看看表整整六点。这时院子里的枪声响成一片,又一次猛烈的冲锋上来了,窗户打得哗哗乱响,打来的枪榴弹砸在挡窗子的坯上落在窗根爆炸了。指导员回头看了看每个亲爱的战友们,心想完了,要不好!于是指导员和连长一同把表砸坏,又从图囊里拿出所有的文件,很多都是同志们的入党志愿书,稍犹豫了一下,就“卡,卡!”都撕了,随手将手枪顶上子弹,枪口掉向自己,含泪看着大家说:“同志们!今天情况已到这个地步,……我是个共产党员,我们准备离别!……”全屋的同志听了指导员说出这样话,立即都抬起头来,小通讯员王全礼流出了热泪,卫生员张庆夺指导员的枪,大家说:“指导员,你不要先死,还有我们哪,我们不能在敌人面前低头,你给我们每人一枪你再死!……”小炮班长王绪打出最后的两发炮弹拆了炮,把零件扔在酱缸里,连部党的小组长司号员马玉峰把号扔在火堆中,拿出号谱撕得粉碎,卫生员张庆、何久明摔药瓶子,通讯员撕联络旗,砸号角,上士把大家三百多万菜金也烧掉,最后大家又把自己身上带的津贴费、筷子、皮带、米袋子、炮衣、手枪套都堆在火里,有的同志把口袋剩下的饼干掏出来一边吃一边说:“吃!吃!一点东西也不给敌人留!……”这样足有五、六分钟,只听“卡,卡~~~~”的撕纸声和“乒乓”的摔东西声,大家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外面的枪炮仍然是“叮!当!”乱响。党员和群众紧紧的团结在连长指导员的周围,铸成了钢铁的意志——坚决不屈服,为了完成任务和敌人拼到底!这间小屋变成不可被战胜的堡垒。
指导员注视着这些人的一切动作,他随即向大家说:“好,既然同志们愿意和我死在一起,那么我们要和敌人拼到底,死里求生。我们绝不在敌人面前屈服,我们要学习狼牙山五壮士!死要死个名义、价值!……”他的声音变得更短促而洪亮:“只要我们坚强,就会死里求生的,敌人如果上来,弹药打干,用嘴咬!用木棍打!用石头砸!……抢敌人枪!和敌人拼!……叫敌人的尸首堆成堆!”大家嚷着:“和敌人死拼,死里求生!”——在这自然的神圣的为人民而宣誓庄严场面里,战斗壮烈的进行着。
前面同志注意一枪一枪的朝着门口、墙头、墙岔口,还击敌人,地下轻伤同志从重伤同志身边搜集着弹药,在衣服上擦去土和血迹上炕去,大家一面捡着子弹一面告诉指导员:“指导员!子弹千万不要打光了,最后给我们每人留一发!……”青年党员王全礼早就偷把一颗手榴弹藏在自己怀里了,想到最后和大家围在一起拉火,这是他对他亲爱的战友们无上的关怀。忽然发现墙头上支着两挺机枪,疯狂的向小屋扫射,赵桐凤瞄准两个机枪手,打翻下去。只剩下加拿大机枪放在墙头上,再没人敢上墙头,大家喊起好来,指导员说:“我们有这样的神枪手,敌人上来就叫他回不去了!”大家情绪振作起来。卫生员张庆被炸伤了,一声不响仍在地下照顾伤员,魏保田两处负伤了,自己想:“现在没负伤的人越来越少了,自己是个党员,党员的模范作用就在这时候了。”他忍痛一步又跨上炕去继续战斗。
四、展开喊话战
敌人冲锋打下去了,枪炮、手榴弹的响声稍稍稀疏,重型轰炸机却拖着沉重的声音在低空上慢慢腾腾地飞过去又转回来。院墙外敌人冲锋时的吼叫和嘈嘈声也比较安定了,屋里的勇士们略略松了口气,快一天的激战,敌人已开始感到人民战士们是无法征服的,他们无耻的开始喊话了:“八路军弟兄们!交枪吧,跑不了啦!”大家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有的怒骂,有的喊着:“对,交枪?交给你子弹头!有种的小子你上来!”有的却喊:“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东北人民解放军,向来不知道什么叫交枪!”指导员一面鼓励大家说:“我们在这里牺牲不了,回去就立功挂奖章,都是人民功臣,大家一定好好坚持争取时间等待增援。”又告诉大家喊话不要乱,要一个个清楚有次序的喊。于是指定赵桐凤转向南方人喊话。赵桐凤绷起脸大声喊着:“中央军兄弟们,你们有的也是南方人,我们南下大军,早把你们家解放了,你们家也分了房子分了地,我们人民解放军,是解放你们的,现在你们打我们,你们有良心吗?”开始敌人悄声的听着,墙根下敌人还嘈嘈说话,接着敌人喊:“你们投降吧,我们这里成天吃大米白面,人生一辈子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吃喝玩……”指导员没等他说完,就给他一颗手榴弹:“我叫你吃喝玩乐!”一下将那家伙打回去。赵桐凤接着喊:“你们拿美国枪,穿美国衣服,你们当了卖国兵啦,替卖国贼蒋介石卖命不值。”我们几句话就将敌人堵的哑口无言,可是一会又乱叫什么“投降”,“吃好的”……战士们一对一句的和敌人叫骂起来,间或打几枪,大家显得更有劲了。陈连长向外看看天色,对大家说:“天快黑了,天一黑增援就该来了。”一边打着一边互相鼓励着一边喊话,情绪更振起来了,大家又说又笑,这时有谁唱起了“光荣的朱德投弹手”的歌子,接着大家都唱起来。指导员看见大家很高兴,他怕唱歌暴露了我们的人数,就制止了大家:“大家注意吧!天黑了,监视敌人摸进来呀。”敌人在外面莫名其妙的听着人民解放军的勇士们唱,大家停下来,又喊起来:“八路军兄弟们,你们跑不了啦,交枪吧!”喊得有气无力的。指导员向他们喊了:“蒋军弟兄们!你们也是穷人,你们是叫人家抓来的,替蒋介石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卖命不值;我们虽然一时被包围,但最后胜利还是我们的,我们有许多许多后续部队,天一黑我们的援兵就来了。即使我们牺牲了,也是为人民求解放的,是最光荣的!”敌人不吱声了,完全被人民解放军的勇士们的喊话、欢笑和歌唱的伟大气魄压倒了!
这时西院的老百姓,打的害怕,他们嚷:“我是老百姓啊,别打呀!”
狡猾的敌人趁此机会喊:“别打拉!交枪吧!老百姓够呛啦!”
指导员马上给他一个回击:“老百姓够呛是谁造成的?老百姓够呛是你们造成的,我们是为了解放老百姓的,老百姓跟我们是一家人,打完仗我们赔偿他们的损失!”
天已大黑,大家觉着一切希望都会随着天黑一起到来,天黑带来援兵,带来最后胜利。枪声零星的响着,指导员和连长用撕碎的纸片卷着烟抽,连长说:“有熬头了,天一黑咱们就有办法了。”地下的轻伤同志安慰重伤员们说:“天一黑增援就快来了,别睡觉了。”
打一阵喊一阵,老乡厢房里的一头驴,被枪炮震的“嘡嘡”的刨槽,连长为了迷惑敌人,就大声的喊:“厢房的人,注意听命令!刺刀不堵住敌人的心口窝不要动!”敌人真以为我们厢房有人,就从墙外集中枪炮拼命的向东厢房射击,越打的厉害,驴也越“嘡嘡”的刨槽,连长也越喊:“把手榴弹拿来,有种的小子就来吧,人民解放军要战术有战术,要技术有技术,夜晚你看吧!打断你们的狗腿,叫你们回不了城防!”弹药是这样少了,又经过一夜的急行军和一天的激战,大家是非常疲劳的,但是连长却用激动的喊话来迷惑敌人,威胁敌人。
正喊的起劲的时候,忽听西面有人喊:“别打,我是二大队的!”沙万庆一听是五班陈文川的语声,就叫他从墙壁岔口爬了进来。陈文川还是在大家撤往一个院子时,他没来得及撤,就在墙外豆子垛隐蔽起来了。现在天也黑了,他听屋子里边连喊带唱情绪非常高,敌人枪炮也不激烈了,就来找队伍。
指导员一听就激动的喊:“同志们!我们的增援部队到了……”。又多了一个力量,陈文川马上把他的子弹分给每人几发,随即接受了任务,跨上锅台去监视前门。
正在大家搞得热闹的时候,忽然从北面远处传来了“嘡嘡”清亮的重机枪声,大家都镇静下来听着枪声,陈连长断然说:“这是我们水压重机的声音,对!听子溜子是朝这边打来的!一定是我们的增援部队来了……”伤号也不睡觉了,高兴的嚷着:“增援部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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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供稿者简介】

任国民,1985年10月入伍,在136师407团历任白老虎连战士、班长、排长、副连长,团宣传干事,一机炮连政治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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