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亚专栏】开车与写作

“党在我心中”特刊征稿启事

开车与写作

作者：蒋正亚

很遗憾，我不会开车，盖因胆子小，手脚笨。我仅有的一次自驾，是2020年8月，在一个由秘密军工企业原址改建的旅游区，尝试着开了一回“卡宾车”，那踩油门、踩刹车、掌控方向盘的感觉真的很爽很过瘾，但这也没有刺激起我学车的兴趣。虽然不会开车，车还是要坐的，麻烦过的司机自然不少。

下面说说开车与写作的关联。关键词是“流畅”。

世上的道路万万千千，开车难免上坡、下坡、拐弯，避让车辆、行人和各种障碍。技术高超的司机，让人觉得安全、舒适；技术欠佳的司机，让人觉得紧张、别扭。不是我坐了人家的车说人家的坏话，有些司机（包括老司机）的技术真是不敢恭维，颠颠簸簸，磕磕碰碰，时不时来个急拐弯、急刹车，让人提心吊胆、一惊一乍。

比之写作，高手的文章让人感觉酣畅淋漓，蹩脚的文章让人感觉别别扭扭。

开车之爬坡，要踩油门，加大马力，正如写文章，遇到你想重点向读者介绍的内容，需要集中笔力，浓墨重彩。开车之下坡，要踩刹车，控制速度，正如写文章，遇到人人皆知的内容或你想给读者留点余味的东西，则要节省笔墨，点到为止。文章之不流畅，毛病在作者的思维不连贯、情感不连贯、表达不到位，缺少必要的铺垫与照应。正如我首试“卡宾车”，加油时偏偏还踩了刹车，这车就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停了。

道路是曲折的，世事是复杂的。开车之拐弯，更是平常之事，要瞻前顾后，顺势而为，正如写文章，要有整体思维，要有铺垫与照应。

插个笑话吧。学生问老师：“什么叫'但是’？”老师说：“'但是’就是拐个弯。”学生说：“哦，我知道了，从我家到学校有三个'但是’。”

中国成语，如“滥竽充数”“狐假虎威”“掩耳盗铃”“拔苗助长”，都是拐了几个弯，包含了复杂变化甚至精彩情节的。诗词也是一样，如“一枝红杏出墙来”“春江日暖鸭先知”“不爱红妆爱武装”，有两两对比、两两相衬。

文似看山不喜平，但写作时须保持内部逻辑的连贯性、一致性，包括字句、段落、语气。

兹举两例。

一、鲁迅《一件小事》开头：“我从乡下跑进京城里，一转眼已经六年了。其间耳闻目睹的所谓国家大事，算起来也很不少；但在我心里，都不留什么痕迹，倘要我寻出这些事的影响来说，便只是增长了我的坏脾气——老实说，便是教我一天比一天的看不起人。

但有一件小事，却于我有意义，将我从坏脾气里拖开，使我至今忘记不得。

这是民国六年的冬天……”

这里用了几个“但是”，写出了“国家大事”与“一件小事”的对比，写出了“旧我”与“新我”的对比，凸显了“一件小事”对于“我”的意义。“这是民国六年的冬天”，可谓拐了一个大弯，但读者只觉得顺理成章，并不觉得唐突。

二、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开头：“在朝鲜的每一天，我都被一些东西感动着；我的思想感情的潮水，在放纵奔流着；我想把一切东西都告诉给我祖国的朋友们。但我最急于告诉你们的，是我思想感情的一段重要经历，这就是：我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

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呢？我们的战士，我感到他们是最可爱的人。

也许还有人心里隐隐约约地说：你说的就是那些'兵’吗？他们看来是很平凡、很简单的哩，既看不出他们有什么高深的知识，又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丰富的感情。可是，我要说，这是由于他跟我们的战士接触太少，还没有了解我们的战士：他们的品质是那样的纯洁和高尚，他们的意志是那样的坚韧和刚强，他们的气质是那样的淳朴和谦逊，他们的胸怀是那样的美丽和宽广！

让我还是来说一段故事吧。”

这里也有几个“但是”“可是”，真实地述说了自己情感变化的经历，猜测出“还有人”可能的情感反应，并期待自己的观点能获得大家的认同，情真意切，真实自然。几个排比句的运用，更是气势如虹。“让我还是来说一段故事吧。”也是拐了一个大弯，一下子把读者带到朝鲜战场。但读者只觉得顺理成章，并不觉得唐突。

正如经验老道的司机，熟悉路况和车的惯性，无论是拐小弯还是拐大弯，都提前准备着减速加速，顺着路脉路势走，不使蛮力，不手忙脚乱，不冷不丁来个急刹车、急拐弯，让乘客感觉到车辆一直在正常、顺利行驶。

本文所论流畅问题，苏东坡一段话或可为旁证：“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其他，虽吾亦不能知也。”诸君记之。

作者简介

蒋正亚，男，高级政工师，湖南作协会员。现从某企业退线，任岳阳市老年大学文学班教师兼湖南民族职业学院教师。著有散文随笔集《城乡两栖》《夜猫随笔》《人在南山》，诗集《青春底片》，评论集《弄文知味》等。

_{图片：网络}

征稿说明 《潇湘原创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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