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长篇小说《桃花床》连载(28)古怪的戒指
长篇小说
桃 花 床
李本深 著
【作者简介】
李本深,著名作家,书法家。著有长篇小说《桃花尖》、《佛国情梦》、《疯狂的月亮》、《唐林上校》、《刀下泪》等多部,中篇小说集《西部寓言》、《昨夜琴声昨夜人》多部。编剧的影视作品有《铁色高原》曾在央视一台2006年元旦前热播,电影《甘南情歌》已在央视电影频道多次重播,他的小说《丰碑》被选入小学课本。
28、古怪的戒指
秦文轩就跟遭了绑架似的,被蓝菁裹挟着上了出租车。上了车,蓝菁说:“跟我走就是了。
蓝菁说:“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么?我今天要当着你的面将一样东西还给那个人。”
“什么宝贝?让我猜猜看……是某种信物?
她苦笑一声:“你真聪明。”
“我能瞻仰瞻仰否?”
她就从坤包里掏出一只红色的小丝绒盒子,递给了他说:“呶,就这个东西。”
他打开看了一眼,那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金戒指。
“这怎么回事?”
蓝菁兀自一摇头,一声苦笑。
“等等,你刚说要把这玩意儿送给一个什么人来着?”秦文轩问。
蓝菁淡淡地:“它的主人。”
秦文轩跟着蓝菁,终于找到了一幢老式楼房,上到最高一层的五楼,蓝菁定了定神,敲响了那家紧锁的防盗门,房间里隐约传来扑沙扑沙的脚步声,门上安着一只猫眼,秦文轩觉得屋里有步态迟缓的人无声地朝着门走过来,扒在猫眼上朝外面的他俩张望,张望了好一阵儿,那门才慢吞吞地打开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个老女人,干瘪得像一根麻杆儿。一张木呆呆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略微一瞬间的愣怔。
蓝菁冲那老女人一笑:“是大妈啊,老爹在家吗?”。
老女人活像是个不会说话的木乃伊,倒是从屋里传出一声苍老的咳嗽声,接着是一声重浊的问话:“谁啊?”
蓝菁说:“是我。”
屋里有一声特别的响动,老女人将蓝菁和秦文轩让进了屋子,只见一根倒在地上的拐杖,不见方才问话的人。屋子旁边有一间卫生间里有哗啦哗啦的水声传出。老女人将丢在地上的拐杖捡起,立在一张老式木床的床头。让他们坐。
蓝菁坐下后朝秦文轩做了个鬼脸,努努嘴,示意她的那个白马王子就要出来了。
过了大约十分钟,也许不止十来分钟,卫生间的门才无声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老头儿,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袍,是紫红色的那种睡袍。秦文轩觉得这种颜色至少对于这种年纪的老人很不适宜。那睡袍简直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而包裹在这火焰里的,却是一个差不多完全干枯了的躯体。
那团呼啦啦燃烧着的火焰朝着他们游动过来。老头儿的嘴里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咕哝。秦文轩瞥见那双从红色睡袍里扎煞出来的满是青筋和褐色老人瘢的手,微微颤抖个不停。老人的动作有些失重。叫人真担心他随时都可能猝然摔倒在地……
老人的目光古古怪怪地打量了秦文轩足有三分钟,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秦文轩觉得,有毕毕剥剥的火星子从那双老眼里放射出来,溅落在他的衣服上,烫得他身上满是看不见的洞眼儿。
仅仅是处于礼貌,秦文轩硬着头皮搭讪:“您老还好吧?”
老头儿仿佛没听见,目光傲然地超越过秦文轩,缓慢地偏转过脑袋来,落在蓝菁的脸上,犹如一只苍老的蜂落在一朵葵花上。
“这人是谁?”老头儿的口气冰冷而生硬,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声音。
蓝菁赶紧指着旁边的秦文轩说:“哦,对了,他就是我的未婚夫,给您老说起过的……”
老头儿浑身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俨然听到了什么凶信。他再一次极不友好地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秦文轩,然后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胸前的那条扎眼的领带,一双不大听使唤的手抖抖颤颤。秦文轩猜想那领带多半是老头儿刚才躲在卫生间里匆匆忙忙打的。打得马马虎虎,也许不打这条狗舌头似的劳什子反倒会自然点……
那个老女人,自搭给他们开了门之后,便钻到另外的一间屋里去了,直到他们告辞的时候也没有再出现过。
秦文轩注意到墙上挂着的一只像框,那里面镶嵌着一张全家福,簇拥在老头儿周围的是一大帮男男女女,那自然是老头儿的子女了。在所有人的表情里面,还就数老头儿的表情最为阴沉。
老头儿呆呆地盯着坐在他旁边的蓝菁,就像望着一张画儿。只是趁秦文轩不注意的时候,老头儿的目光才偷偷地,极为鬼祟地朝秦文轩飞快地一瞥,眼珠子瓷白瓷白。隔不多会儿,老头儿用一种拖长了的声音问蓝菁:
“……你说这人是谁?”
秦文轩心里骂:“简直脑软化。”
蓝菁说:“我刚才跟你说过了。”
老头子的目光又一次转向秦文轩的时候,秦文轩由不得打了的冷战,从那衰老的目光里看出了一股毫不掩饰的敌意。只有两个情敌之间才会用这种目光相互对视。
“你是谁?”老头儿直截了当问秦文轩。质问的语气。
秦文轩身上窜过一阵刺痒。他耸了耸肩,古怪地一笑,不想跟这糟老头子唠叨什么。
“年轻人,你应该懂得尊重人,你得懂得点儿礼貌呀。”老头子振振有词:“我问你呢,我问你是谁,你得告诉我你是谁啊?”
秦文轩长出了一口气:“你问我么?我就是将要跟她生个孩子的那个男人。不知道您老对这回答是否满意?”
听了秦文轩带有揶揄意味的回答,老头子浑身的颤抖就更加厉害了。宛如一棵凋落了满树黄叶的老树立在秋天的旷野上。迷迷瞪瞪的目光宛如一只断线的风筝飘向半空中去,在虚空中盘旋徘徊,仿佛在寻找捕捉着无形的什么,很费劲儿。最后,老头儿伸卷了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里的假牙,含含糊糊地嘟囔:
屋里太黑了……太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