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通向光明的另一条道路（四首）

1

像

一百多头驴

在它们自己的粪便和阴影中，站着

一百多头驴，并未推磨也未拉车

它们低垂着头静静地站着，像陷入了某种沉思

当我出现在它们的视野，它们

一起抬起头看着我，空洞而湿润的眼神

让我突然想起了《绿皮书》中那些

在地里弯腰干活的黑人看到唐·谢利时的情景

2

出路

皱纹细密。脂肪丰腴

白头发先从头顶冒出来

这不能怪疫情

狗尾草的我。兔子的我。羚羊的我

老虎的我，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一下午，我坐在一首诗中

窗外的天空，像一件穿旧了的防护服

我用一个我来拷问另一个我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嘛？你要什么？

洗衣机在卫生间发出轰鸣声

儿子带着耳机听音乐，上网课

窗外，麻雀吵得像操场里的小学生

我在一首诗里反反复复，寻找

自我和出路

3

归

一群又一群

一共六群麻雀，背着夕阳

飞向化工厂的树林

像上帝撒下的六把种子

当明天早晨太阳升起

更多的阳光会驮着更多的麻雀

飞回来吗？我抬头仰望了很久

想要从天空的表情看到答案

而旷野无语，天空有一张

神秘莫测的脸

4

重生

我把自己又重新爱了一遍

在这个仲夏的午后

天空又在不停地弹棉花

燕子斜着身子，飞来飞去

扫帚声唰唰唰划过耳膜

像要把世界扫进欲望的深渊

我在深渊里等待了很久

没有救援的绳子垂下来

好吧，死亡是通向光明的另一条道路

我用四十五年的死亡，换来

四十五年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