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 岸 花 开
在老家的第一夜,醒来又入睡。凌晨落雨,窗外院子的花,在风中摇曳。两月涔涔雨不休,今年春尽尚重裘。本来应是春风沉醉的夜晚,此刻雨不断,花未眠。
老家那边有种花被叫做石蒜,是我最喜欢的。以前去乡间上坟,总能看见小路旁开得最多。绯红,细长如爪,花色惹眼,形状哀怜,像鬼魂撑的红伞,大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偏执,以及凄艳的美。
后来才知道,红花石蒜其又有一称,名彼岸花。佛说彼岸,无生死,无喜悲,无欲求。而有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花开时,只一团火红。佛说那是彼岸花,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在人间,普通的花都是花伴叶,叶衬花,似有情人总是成双成对。而彼岸花春为球根,夏生绿叶,秋始开花,冬叶缓褪,这“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的命运,石蒜属的植物皆是如此。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想到这里,总是忍不住唏嘘:一面之缘与素未谋面,到底哪一个更悲戚?而无法会面的原因,究竟是执念不够,还是缘分未到?佛说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的擦肩而过。如果从来没有过回眸,又何来“擦肩而过”的遗憾?
《法华经》里说“摩诃曼珠沙华”为天界四华之一,一般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传说此花开在阴历七月,殷红如血,倾满大地,花香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当灵魂踏上黄泉,渡过忘川,便会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被留在彼岸,开成妖艳的花。
幽冥深处,堪问谁家?感情从来沉重且有悲哀。人人都有一段独自彼岸路。这条路上,见过了曼珠沙华,饮过了孟婆汤,便可安然转身。我相信有些感情亦如此,在它肆意疯长前,也许早已在心里告别过了。
《六祖坛经 · 般若品》里说:何名波罗蜜?此是西国语,唐言到彼岸,解义离生灭。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通流,即名为彼岸。
花开彼岸本无岸,魂落忘川犹在川。奈何桥头空奈何,三生石上写三生。什么是彼岸?如何到达彼岸?佛法中说的彼岸并非有岸可到,而是“离苦得乐”。不再执着一切生灭现象是实有的,那就是“离”。
春日迟迟,在老家,时间开始变得很慢,倦倦的。整个三月将消送于长雨,亦有长长光阴可以做梦。今年上坟时,不知还能否见到那成片的彼岸花?//
o 眼 前 轮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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