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选粹」馬国亮｜ 一份迟到的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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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馬国亮：祖籍广东台山。1981年移民加拿大，现退休。年轻时曾喜欢写作，常有文章见诸报刊。如今赋闲，又萌写意，在生活沉淀里提炼诗文。

一份迟到的情缘

——刘荒田印象记

我对刘荒田早有间接的了解，从文友的口中、他的作品中，已闻其才气，但始终缘悭一面。赖现代通讯科技之发达，一个心仪已久，声蜚海内外的诗人、散文家与我在微信平台有直接的生活轨迹的交集。新交如故，却胜似故交。曾成一绝以记这份迟到的情缘：梧桐棲凤早传名，艺苑时闻婉丽声。缘悭却似旧盟友，耆年恨晚始识荆。

不是套近乎，刘毓华（原名）与我同乡同庚，有过那么多相同的曾经。＂闻歌＂（文革）停考，惊断一簾幽梦。继而，佩上两章（一枚像章，一个红卫兵袖章），又在风云变幻的天空天真地、热血沸腾地翱翔，一阵飞鸣镝，铩羽而归……尔后，在广阔天地间劳其筋骨，空乏其体，屈其心智。先后都上过台山师范师资班，成了一名民办教师，师貌岸然地挥了好多年的教鞭。两人都有过爬格子的过往，也曾在台山县的文坛崭露头角，初尝习作变成铅印的兴奋、荣耀。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移民潮中，在而立之年，两人负篋携幼，移民北美洲不同的国度，开启一个全新的人生视野、生活环境。用刘大作的话表述：井蛙向蓝天奋力一跃。

二零一九年十一月二日，是台山一中一百一十周年校庆。内子在同窗的游说中心血来潮，一改初衷，决定参加母校大庆，拟定一个月时间作故土行。这也是与刘荒田首次见面的契机，内子还是刘的学长呢。不巧，刘在校庆其间要到浙江绍兴参加一个笔会。十月中才返台城，我们约定面见的时间地点。

初冬还秋，温和正好。我学着搭公交车来到丰悦酒店，早来一点吧，环视餐厅，食客寥寥，估算荒田未到，坐在门前的沙发上恭候、遐想。

一个神交已久的同路人，四十余年后才第一次见面，这是一种缘分、福分。虽说是天各一方，各寻生计，但总有一种牵念在心头。毎从报刊上发现当年旧文友的讯息，由衷的欣喜。

那时，我订阅好几份国内刋物。某日，赫然发现《诗刊》刊登了刘毓华的一首诗《这北美洲的天空》，我为之鼓呼：台山人争气了，作品过长江了！诗行里，我清晰地看到他奋进的足迹。而今，他已是名副其实、著作等身（出版的诗歌、散文、小品著作三十余本。累计字数逾四百万）的诗人，散文家。就他在文学上的成就而论，翻开台山的历史，无人可与之比肩。凭着他锲而不舍的执着进取，数十年默默的耕耘，硬生生的把一片贫瘠的荒田，改造成肥腴的沃地，长出奇葩，硕果累累！将要与这样的大作家见面，生平第一次，小巫见天尊，诚惶诚恐有之。真人露脸，会是怎么样的风范？会不会摆出陈子昂登幽台时的架势，发出感慨：念天地之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经意间，几个衣着光鲜的人出现在我的跟前，我迎上去，按图索骥，循相认人，与刘握手寒喧。他友善谦和，睿智儒雅，丝毫没有大款架子、气息，初见面的拘谨烟消云散。在酒店的凤凰厅，列席午餐者七、八个人，都是刘的朋友故旧、亲属。刘以主人的身份逐一作介绍，有赠墨宝给刘的陈真，有谭副检察长，有彩虹印刷厂厂长林丹彤⋯⋯介绍我时，姓名前面封了个加拿大业余作家、诗人。我先欣喜，后赧然，无非退休后＂坐＂在＂家＂里，在过往的生活中，捞出点積淀，写了几篇散文、附庸风雅的胡诌几首诗。刘意在褒扬，尊重，我觉得是放在炉上烤。（刘不是孙权，我更不是曹阿瞒）

席间，刘给我的见面礼是赠两本散文集，（《你的岁月，我的故事》、《你能说一天不过么》）内有他的印鉴、亲笔赠言。我除了感恩、感激，还有鞭策、砥砺……刘大作的作品我一直都是零零碎碎的品读，，得到这么的汇编本，实在是梦寐以求的事。

午餐毕，我们雅兴聊情未尽，一起到彩虹印刷厂的办公室，香茗一壶，话题万端。这里我得插叙一事，在林丹彤的书架上，我赫然发现我最想得到的书，《刘荒田美国笔记》，就是这散文集，在2009年获首届中山杯全球华侨文学作品大奖。刘的手头早就没有这书存留，真感谢丹彤，忍痛割爱，成人之美，把这书匀给我，且拒收分文。

交淡中，刘荒田回忆起当年的老师，感恩之心溢于言表。我俩又多了个相同的曾经，都做过伍俊生、伍艺风、马昌林的学生。（分别为刘高中、初中、师资培训班的语文课任老师）当刘知道昌林是我的姐夫，连赞好老师，勤奋热诚。关切殷殷＂他可安好？他在仍居台城？一定要见见，请他饮茶，送我的新作给他。＂于是，与刘又有第二次的面见：翌晨品茶君煌酒楼。

姐夫已是耄耋老人，塞听幸眼明，他已谢绝一切社交、群体活动，如拗执的犟牛，天王老子也休想劝动他。大抵有感于刘尊师重道的热诚，也许他也想趁有生之年，见见这位得意的学子吧，他这次破例的列席了这次的茶叙。几天来，一有闲暇，就捧读刘的赠书，不时弹出几句摸不着边际的话。＂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闪光标签＂＂⋯⋯择其一点，生发开去，旁证博引，信手拈来＂，象当年给学子评讲作文。客厅里只有他和咖啡枱面一碟混合坚果。

近一个月的故乡行，多为探亲叙旧，活动频频，感慨多多，收获满满。（其间，荒田曾热情相邀，到他的第三故乡一行，且有食宿之便。无奈计划密实，分身不暇。）倘说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收获一份迟到的情缘，三本刘荒田的散文集。既填补了缘悭一面的遗憾，客旅的行囊中又增添几许值得反复品味的精神零食。

人生，说长也短，＂登陆＂不久，不觉就成了罐＂Seven UP＂。（大陆叫七喜的饮料。意为七十多岁。）上了年纪的人，物欲横流的吸引，犹如倏然老去的女人。＂红尘滚滚更形异，客旅迢迢了处同。物欲横流湍急处，檀溪跃马小桥东。＂最近草成的一首七绝，是我心态的写照。老人更需要的是心灵上的洒脱，精神的丰盛。刘荒田便是一个精神财库的富翁。一位评论刘的作品的作家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人生之丰，莫如有田种＂。他穿梭于旧金山、佛山、台山，继续播种耕耘，且是经验的老把式，正是收获的黄金时候。

责任编辑  杨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