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琴行杯散文大赛】王向杰丨怀念岳父
作家新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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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向杰：1970年12出生，大专学历，中共党员，高级农艺师。就职于河南省鹿邑县农业局。先后发表过《娘是一条温柔的河》等散文、论文20余篇。
怀念岳父
王向杰
今年是我的岳父去世十周年。十年来一直想写篇悼念岳父的文章，但始终未敢成文，不为别的，只怕触及妻子脆弱的神经，惹她几日的情绪低落，甚至泪湿衣襟。那时，岳父过世后，妻子经受了莫大的打击，整个人都像变了样。记得在最初的那几年里，妻子没有了高涨的情绪，没有了健谈的性格，没有了豁达的胸怀，一度变得沉默寡言，郁郁不乐。在那样的日子里，我是轻易不敢触碰有关岳父的话题的。我知道，可能因我的一句话、一行文字，就能触破妻子对岳父那张思念的网，打开她伤心落泪的闸门。说真的，我不忍心看到妻子那种无限悲伤和无奈的样子。那些年里，我和女儿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去提及岳父。其实，心里难受的何止妻子一人，我也有很多话想写出来，却一直憋在心里，迟迟没有动笔，怕勾起自己曾经难以平复的心痛。
这么多年过去了，妻子现在能够淡定地提及岳父了，因此，我藏在心里的话，对岳父的记忆，也想说出来，记录下来，算是对自己心灵上的慰藉。
岳父郭大同出身农村，毕业于农校，一生从事农业，一辈子与农民打交道。退休前供职于县农业局农技推广中心，在八九十年代是县里为数极少的高级农艺师之一，在全县享有威望的农业专家，94年获得省劳动模范称号。在那个年代，提起他的名字，全县农民家喻户晓。他经常下乡指导生产，全县近500个行政村几乎村村都留下他的足迹，每年生产关键季节，他都要到各乡镇召开的万人大会上作技术培训，在电视上搞技术讲座。他讲的结合实际，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农民乐于接受。经常有农民朋友拿着生病的庄稼到单位、到家里去咨询他，他都不厌其烦地解释，提出解决办法。经常碰到一家人正在吃着饭，有农民来家里找他咨询。他放下饭碗，热情招呼人家，先解答问题，然后留人家吃饭。他结交了很多农民朋友，深受他们的喜欢和爱戴。
他对工作严格要求自己，象老黄牛一样埋头苦干，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名利、地位看得很淡，对自己、对孩子的前程很少过问。在他中年时期，组织上找他谈话，想调他到县里一个部门任职，被他婉言拒绝了，他说自己性格就适合搞技术，不是搞行政领导的材料。孩子们在职位升迁上有想法给他说说，他永远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更不会找人说话，总是说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他平时要求孩子们工作上必须无条件干好，发现谁在工作上稍有懈怠，他会进行严厉地批评。但他看到孩子在工作上有进步，他会特别高兴，感到人前很有面子。
他生活十分简朴，一生清贫度日。他爱抽烟喝酒，烟瘾酒瘾特别大。一天两包烟，有时赶写材料时烟不离口，抽的全是低档便宜的“彩蝶”牌子的烟。他嗜酒如命，每天中午、晚上饭前必定有酒，不喝酒就吃不下饭，下酒菜是油炸花生仁。他亲自下厨炸，由于炸的多了，火侯掌握的好，他炸出来花生仁焦嫩可口。他把吃剩下的花生用食品袋包好，每次喝酒拿出来享用。后来他的牙齿掉光了，镶上满口假牙，嚼不动花生仁了，就用擀面杖把花生仁压碎再吃。他喝的是低档的便宜的鹿邑大曲或者在市面上买的散酒。孩子们给他买的或朋友送给他的好烟好酒，他舍不得自己享受，老是放起来招待别人。孩子们劝他，日子好过了，别再这样节省。他却说别的牌子的烟酒不服嘴，口感差。后来我们只好买低档的他喜欢的烟酒孝敬他。他穿着也非常朴素，一件深色中山装，一双布鞋能穿上几年甚至十几年，但他穿的干净利索。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留着背头，鹤发童颜，显得干炼，精力充沛。他开了一片荒地，种些蔬菜，每天早晚都要到小菜园去浇水、施肥、精耕细作，各种时令蔬菜应有尽有，油绿绿，肥嘟嘟，长势喜人。种出的菜一家人吃不完，就送给左邻右舍。他十分享受种菜的乐趣，经常一个人抽着烟蹲在菜园欣赏着自己亲手伺弄的蔬菜。种菜不但锻炼了身体，也给家人提供了可口放心的蔬菜，同时也给他带来了精神上的愉悦。
他对自己的生活要求简单，但对别人特别慷慨大方，乐于助人。退休后，他退而不休，挑起了“大总”的担子，凡是单位同事或者邻里朋友家里有喜红白事，他都主动操办，替别人着想，把别人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去做，唯恐出现失误。洪亮高亢的嗓门加上有板有眼、抑扬顿挫的声音，把现场搞的和谐得体，有礼有节。
岳父的思想很传统。在他家堂屋后墙中央悬挂着一幅《朱子治家格言》中堂，他经常对着中堂给孩子们讲做人要有礼德，做事要有原则。他也真正按照治家格言约束自己，给孩子做出表率。
我爱人也很传统，心地善良，善解人意。当时我家境不好，兄妹五人我排行老大，家里能把我供养上大学已属不易，没有能力为我的婚姻大操大办。我与我爱人订婚时没有任何物质上的表示，连一桌酒席都没有宴请，更不用说金银首饰和聘礼了。结婚时在家里请了几桌亲朋一块热闹热闹，举行了简单的仪式。我爱人很是通情达理，孝敬公婆，团结邻里，与弟弟妹妹和睦相处，真正融入了我们家庭，同时默默忍受着贫困、委屈、劳累和艰辛。有时实在忍受不了，回到娘家想给父母倾诉一下，总会受到我岳父的一番教诲。这些年来，每每想起爱人为我和我们家庭做出的牺牲，我在心底充满无限的愧疚和亏欠，也充满对岳父治家有方的无限敬仰和感激。
我们结婚后不久，接着在县城建房。家里父母农活忙无暇顾及，全靠岳父跑前忙后，帮助办手续，买办建材，找施工队，照看工地，整天忙得顾不上吃饭，整个人灰头土面象个建筑工人。总算把房子建起来了，我们有个立足之地，他感到很欣慰和踏实。
我女儿的降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但也给我们带来了困难。因为当时我在乡下工作，爱人在城里工作忙，照看孩子的任务也就落到岳父岳母身上，吃喝拉撒全由他们管。经常看见岳父俯下身子让女儿当马骑，逗女儿开心。女儿总是跟着在他后面寸步不离。他对女儿疼爱有加，逢人就夸这个外甥女聪明可爱，讨人喜欢。2000年他退休后，我女儿更是他掌上明珠和精神寄托，接送上学成了他的专职，风雨无阻。由于我岳母身体一直不好，他主动承担起做饭的任务，每天早起赶在大家起床前就已经把美味的饭菜做好，午饭和晚饭前他总爱邀请孩子们陪他喝上几杯，猜拳行令，推杯换盏，完全没有当家长的架子，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
正当日子开始好转，岳父安享晚年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厄运降临了。一天他早起去菜园，咳嗽不止，痰中带着血丝。可他满不在乎，以为是天气干燥，喝酒抽烟过多引起。一家人哪敢怠慢啊，由我带他到商丘市人民医院做支气管镜检查。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是焦虑和漫长的。等结果出来后，主治医生把我叫进去，说老同志你先在外面等会吧。岳父心里明白了什么，面带微笑对医生说：“霍主任，我们都是老知识分子，有什么事情你直截了当地说，不用背着我，我有心理准备，什么状况我都能承受得了”。医生只好当着他的面给我们说，怀疑是肺癌！当时我感到天塌下来一样，无法接受现实，半天说不出话来，眼泪不由自主地流淌下来。但岳父十分淡定，劝我不要太难过，说自已这辈子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了，也不在乎什么，遇事要冷静，凡事要乐观，天无绝人之路，总有解决问题的方法。人总有一死，与其痛苦地活一辈子，不如开心过好每一天。况且现在医学发达了，癌症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希望。刚才医生不是建议我可以手术治疗吗，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当天下午回到家里后，家人闻迅抱头哭作一团，他却象没事一样劝慰大家别难过，赶快下厨炒上两个菜陪他喝上两杯。
在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他儿子的几个朋友安排了一桌饭菜预祝老人家手术成功。他在饭桌上谈笑风生，和一桌人挨个碰杯，根本看不出是一个病人。第二天上手术台前，护士扶他一把，他执意自已走上推车，向大家微笑着挥手致意。医生和护士说很少见到有这样乐观的病人。
尽管手术十分顺利，但终究因为发现时已是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转移，需要做长时间的放疗和化疗。刚开始他身体硬朗，不让孩子们陪同，一个人偷偷跑去医院做治疗。后来由于治疗的副作用大，反应厉害，吃不下饭，即便强撑着吃点东西，也无法忍受反应，呕吐不止，再后来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无法进行放疗化疗，只好在家保守治疗。在床上躺着时他大小便从不麻烦别人，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去厕所。后期他疼痛厉害，靠杜冷丁也无法缓解剧痛，我们明明看见他疼得满头大汗，但他还是硬忍着说没事。
在生命弥留之际，他把全家人召集在床前，开个家庭会议，是关于他的后事处理。他已经在心里计划好怎么办理他的后事，需要请哪些亲朋好友，买多少孝布，备多少桌，用什么烟酒招待，要我们用笔一一记录下来。此时此刻，我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家哭成一片。我岳母责怪他说，你操心还不够啊，到时候你干脆起来自己去当大总操办后事吧。
岳父走的那天，天空低沉，大雨滂沱。女儿从学校回来，看见一副冰凉的棺材停放在堂屋中央，天人相隔，一头扑倒在灵前，一声“姥爷”撕心裂肺。我爱人哭得死去活来。
回忆这些点点滴滴时，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悲痛之情如梗在喉，不能自己。与岳父相处十年之久，时间不算很长，但他对我一生的影响是深远的。他既是我的长辈，又是我的良师。他在我心里树起了一座灯塔，指明前进的方向。每当情绪低落，事业处于低谷时，我就会想起他乐观豁达，不计得失的处世态度；每当身处逆境，遇到困难时，我就会想到他永不言弃，从不低头的无所畏惧的气概。他永远是我心目中的标杆，激励我振奋精神，放下包袱，抖落满身尘土，一路轻装前行。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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