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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贵者胆,所要者魂
《佘太君抗婚》,又一个佘太君。与《杨门女将》相比,事件和情节大不相同。一个是抗敌,悲壮豪迈;一个是抗婚,机智巧妙。24年前曾成功地塑造了一个佘太君,而今的“这一个”更难,难在能不能超越自己? 能不能创作出一个新佘太君? 这正是新时期对王晶华的新的考验。
人到中年,学识修养与岁月同增,拼搏进取的心劲更盛。王晶华抓住“奏凯还朝”“书民闻变”“金殿抗婚”“沉痛进谏”等重点场次,对人物特征、情节脉络、内心活动和外部动作,予以精心揣摩,使出了浑身解数。因此,“这一个”佘太君,既具酣歌入云、军威远震的威严,又有钟爱女儿、苦思对策的母爱,亦现漫天要价、笑逐颜开的亲家婆风采,更呈痛心疾首、慷慨陈词的老臣之心。其中,有顶盔贯甲极见功力的“趟马”,有慎密察辨、细腻鲜明的内心刻画,有抑悲为喜、寓庄于谐的多层次表露,有荡气回肠、热耳酸心的整套唱腔。明确的主旨,新颖的技巧,使人物的各个侧面色彩缤纷而又浑然一体。“这一个”佘太君,不减当年,胜似当年!
塑造新形象,须选用相适应的艺术手段。佘太君因分量超重,更因特殊的戏剧矛盾,传统程式不敷所用,便大力拓展。因而身段、造型等突破了传统范畴。有人从表演纤细、动作新奇着眼,觉得“女性化”、“有点象青衣”,认为“祖师爷从来没用过这样身段”! 演人物还是演行当? 如果拘泥于行当,从老旦到老旦,则等于遗传学的一句格言:“近亲繁殖,导向生态退化!”
老旦,年纪虽然老,性别仍是旦。俗话说: “女活百岁,终是妇女。”老旦角色,若不重视性别、性格,势必老妪近似老翁,暮气多于朝气。王晶华生来有幸:成长成熟,正是京剧兴盛时期;先后所从的业师,张宝芬、孙甫亭、李金泉、王玉敏等都是讲人物重表演的名家,李多奎老先生更于卓越隽永的声腔艺术里透出性别、性格的鲜明特色;当初的中国京剧院,群星朗朗,竞相璀灿。李少春先生演《渭南之战》中的韩遂,髯口、水袖、身段等新奇独特,维妙维肖,表现了内心深处的巨大矛盾;叶盛兰先生只是“抖袖”,就明显地区别开不同人物或同一人物在不同情境下的多种技法;袁世海先生的《九江口》,确是“精益求精新格调,活灵活现老元戎! ”一一先河导引,范例启迪。王晶华倾心敬佩,仰慕追随,大胆地继承其旨: 剧目创新,表演手段也须变革拓展,化旧立新;塑造形象,务必注重神韵、灵魂,力求形神合一,栩栩如生。
仔细分析佘太君,在《佘赛花》“七星庙”里,曾是婀娜矫健、威风凛凛的巾帼英雄,融刀马旦、花旦、青衣于一身。如今年岁虽大,女儿尚在婚配之年,可见佘太君并不是老态龙钟。又值凯觑八姐、欲强行纳妃者竟是本朝皇帝! 此特殊情境中的佘太君,本应区别于任何情境中的佘太君。大难临头,自然要流露出当年刚烈果断的习性和威镇佘塘关的身影。王晶华为形象的鲜明准确,曾反复探讨,苦心演练。只为发髻上的一朵小花或一块绸条,就多次往返制作车间,细心地选择、比较。为了〔导板〕之后的出场亮相,努力地追忆叶盛兰先生亲授的六、七种不同的路数。
叶盛兰先生曾不止一次地说: “晶华演戏象我! ”——象在一丝不苟、力求把戏演活: 象在具备了艺术家勇于创新的胆量、气魄;象在塑造出了典型人物在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
只顾攀登莫问高
只要有戏演,象《三不愿意》的小丫鬟,《十三妹》的赛西施,《大闹天宫》的太上老君等等,都乐于扮演,而且揣摩讨教,尽心尽力。一一这就是王晶华。苦学竞进,兴趣广泛,自一至十而出类拔萃,便是王晶华成功之路。执著追求和常年积累,造诣与境界日臻升华,艺术手段达到多功能、全方位,塑造出众多的异中有同、同中求异、丰富多彩、各有特色的中老年妇女形象。比如: 《岳母刺字》中岳飞之母和《姚期》中姚刚之母。同为白发穿帔,同是爱子教子的慈母。王晶华注重其经历与处境不同,把两个大体相同的人物演得大不相同。岳母,突出手不释卷、思虑深远,明确点出抚孤课子的高雅品格,行动举止简洁规范,身教胜于言教,寓严厉于慈爱之中,体现了灼热而又沉甸甸的一颗苦心。正工老旦,正而不板;用心良苦,苦中有甜。姚母的戏有限,王晶华不以配演而轻视,抓住儿子立了战功,丈夫高居王位,自己心境安适的特点,敬夫教子便是全部生活内容。对儿子,从里到外洋溢着喜爱,几至溺爱。安适导致不安,甜转化为苦。
《强项令》与《锦车使节》,两位公主,同属汉朝,同是王晶华创演的形象。对前者长公主,着眼于“长”,是光武帝的亲姐姐,比皇帝还要“长”,眼里还有谁呢? 解忧公主则注重其“忧”,忧万里之遥的汉朝,优动荡不安的乌孙,忧使命无法贯彻,忧诸子与汉使间的怒火难以平息。两位公主同为皇亲显贵,都位居人上、矜持自尊。但长公主是皇帝近亲,自尊里更有自娇自傲,恣肆无忌。便在老旦中加进彩旦的神色,金簪华饰难掩其丑,本质仍是使气任性的老小姐。解忧公主是帝室远亲,自尊又自爱、自厉,严于律己。借鉴了话剧名家朱琳在《蔡文姬》中端雅负重、性格内向的造型,突出了心系故国忠于使命的心境美;又按身份习惯与异域妆束,吸取了青衣的端庄文静,表现了人物的形体美;把“解忧”当做贯串行动,忧心忡忡,不遗余力,完成了人物的行为美。
《锁阳关》的长孙皇后,《香罗帕》的赵夫人。二者爱子女、护后代的人情味完全一致。王晶华根据长孙皇后维护社稷、工于心计、善于察辨、适时进退的特点,运用眼神和语气,对夫妻、后妃、母女、祖孙等复杂而微妙的人物关系掌握得极有分寸。赵夫人虽是官宦人家,却不拘形迹,爽直得透亮,满心记挂的只有女儿。念京白,又参考了川剧摇旦的表演,慎恼嬉笑中愈显出母爱的纯真可敬。
王晶华说: “那么多好老师教了我,我应当做出样子来! ”——透过琳琅满目的艺术形象,看到她已做出了榜样。而今已经“知天命”了,天命就是承前启后,奋力创新。愿王晶华挥发热量,艺术常青,砥砺进取,再献新作。
来源:《中国戏剧》1988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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