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日,开在云上的花
立秋日,开在云上的花
七夕夜让人想起小时候。我家有一片很大的菜园,像萧红在《呼兰河传》中回忆祖父写的菜园那么大。七夕这晚,老人们说,没说过谎话的孩子可以在黄瓜架下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我家菜园就种了黄瓜。入夜,我一个人悄手悄脚溜进后院,蹲在黄瓜架下侧耳倾听。当然,我什么都听不到;我也不会觉得老人的话不可信,而是刚蹲下去的时候就抱定了失望的信心——因为,我说过好多谎话,却也不为那些谎话感到任何愧疚。一个人,仍旧悄无声息地走出种满各种蔬菜的园子。我不记得那晚的星子有多闪耀,我一心一意都在黄瓜架下。如今想来一点也不好笑,但是却很美好。那个小女孩还在我心里,并未走远。
过完七夕,就是立秋了。在北方老家,这日要买肉剁馅包饺子贴秋膘。平时很少沾到荤腥的日子,立秋简直要当做一个节日来过了。落脚南方这些年,早已淡忘了许多北方习俗;至于饺子之类北人钟爱的面食,在我这里,只是一起乡愁就要犯下的错误:不知糟蹋了多少好面粉——发面面不发全部霉掉了,烙饼饼太硬,看他摇头晃脑吃一口我烙的糖饼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眼下还有两三袋上好的面粉搁置一边,轻易不敢再张罗,可是平白撂着也是糟蹋。每次听妈妈说摆弄面食有多容易,然而在我这里总是这么难。就和七夕说乞巧一样,我这双汗手无论如何也修炼不成巧手,稍微有点要紧的事,手心的汗先流成河。
天气仍旧溽热。况且在江南,节气的分界不如北方明显。夜里热得睡不着,一把蒲扇抓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摇啊摇,怎么也摇不到天亮。清早醒来,天空铺盖着大片大片的云,层层叠叠有如棉絮,将太阳的金面遮住了。蝉鸣依旧,夜来的蟋蟀叫声此起彼伏。只是好久不闻蛙鸣。几只蟋蟀莽撞着跑进房里——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它们来得好像太早了。曾经无知无觉将它认作蟑螂以电蚊拍处决。还说天空的云,白得透亮,我把洗好的衣衫挂出去,和白云比一比,谁更白。丝瓜花昂首挺胸地开了,衬着蓝天,好像开在白云之上。美若仙子。赶紧抓进镜头里,这是立秋的云上之花。我给它下的寓意是,从此以往,飘逸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