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禅鉴赏

前面的日志介绍过一个参禅的公案:

相传赵州(唐代高僧“从谂”的代称)曾问新到的和尚:"曾到此间?"和尚说:"曾到。"赵州说:"吃茶去。"又问另一个和尚,和尚说:"不曾到。"赵州说:"吃茶去。"院主听到后问:"为甚曾到也云吃茶去,不曾到也云吃茶去?"赵州呼院主,院主应诺。赵州说:"吃茶去。"赵州均以"吃茶去"一句来引导弟子领悟禅的奥义。见《五灯会元.南泉愿禅师法嗣.赵州从谂禅师》。后遂用为典故,并以"赵州茶"指寺院招待的茶水。

今儿给大家介绍几个伤寒禅吃茶的公案,都是从郝万山教授讲《伤寒论》里面信手拈来的,姑妄说之,姑妄听之?

●刘渡舟老前辈如何教弟子们“吃茶去”——“有一分浮脉就有一分表”

下面我们就具体谈谈“脉浮”。我们在学《诊断》的时候都知道“轻取即得,举之有余,按之少力,如水漂木”,这就是脉浮。它体现了一个什么样的病理变化呢?它体现了体表受邪,正气抗邪于表,气血浮盛于外。因为脉象是反映人体气血运行状态的,当血气浮盛于外时,这个脉必然应之而浮。所以浮脉主表,在临床上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后世医家就有一种说法:“有一分浮脉就有一分表”。不过我们应当注意的是这个脉的浮与不浮,应当和这个人的基础脉象相对照的。比如说有的人他比较胖,皮下脂肪比较厚,平素他的脉,一个很胖的人的脉,你要使劲往下按才能摸得着,他得了表证,正邪抗争于表,你轻轻地按照摸一般人的摸脉的方法,轻轻一摸,你摸不到,因为他的脂肪太厚了,再往下按的时候摸到了,你不能说他的脉不浮,因为和他生理的脉象相比较,他可能已经浮出来了。而对于一个很瘦的人,皮下脂肪很少的人,你甚至把胳膊放在这,能够看得见动脉搏动的这种人,他既没有表证的表现,你一摸他有脉,轻取既得,你就说他是表证,这个就不一定,不一定能够作为一个诊断依据了,所以脉的浮和不浮,这主要是以他本人的基础脉象作为参照。相对来说脉浮可以主表,这是一个我们要注意的。

另外,浮脉主表,那么必须是“举之有余”,“有余”就是有力,他提示了正气能够抗邪于表,而不是轻取既得,那么一按呢,就是中空,那就是芤脉那种脉象。或者是呢,轻轻地一摸有,稍稍地一按,一点力量都没有,那有可能是虚阳外浮,我们都不能把它当作主表的浮脉。另外,这个浮脉主表,在临床上具有比较广泛的意义。过去我总觉得就是我年轻的时候,我觉得感冒了之后,脉经取既得这才叫浮脉,实际上表证的意义是非常广泛的。

1976年,唐山地震前夕,当然我们那个时候,并不知道7月份要发生地震了,我们那个时候是4月份吧,我和刘渡舟老师带着我们74级的同学,75级的同学到唐山地区开门办学,那里在唐山地区的抚宁县,然后呢,有一个同学得的是荨麻疹。荨麻疹我们现在好多人都读荨(xún)麻疹,所以现在国家规定的读音呢,后来我就问国家的管理语言机构,我说这个字应该读荨(qián)麻疹,你们为什么改成荨(xún)麻疹?他们说了一句话,地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了。这个字原来应当读成荨(qián)麻疹,可是现在你听我们医生都读荨(xún)麻疹,而且病人也都读荨(xún)麻疹,那么既然这么多人都来走这条路,所以我们就规定读荨(xún)麻疹是对的,读荨(qián)麻疹倒有点心虚了。

我们这个同学得的是荨麻疹,每天晚上痒得一夜一夜睡不着觉,开始找我看,我就用一般的凉血的、燥湿的、袪风的、止痒的,吃了三天药,这小伙子还是一夜一夜睡不着觉,到了晚上就痒。因为我和刘老师住一个房间,然后这个小伙子又去找我了,说老师,吃了您三付药了还是不好。我说让老师给看看。让刘老师给他摸脉,刘老师给他摸脉,摸完脉之后问我说,你说这是什么脉象呀?我说,这小伙子瘦,这个脉轻轻地一摸就摸到了。他说,什么轻轻地一摸就摸到了,你说它是不是浮脉?我说老师,他没得感冒,能说他是浮脉吗?脉轻轻地一摸就摸到了。他说,没有得感冒就没有浮脉了?这个小伙子什么地方痒呀?我说皮肤痒呀。他说皮肤是表还是里呀。我说皮肤当然是表啊,不是里啊。既然皮肤痒这是表,你承认,脉又轻取既得,当然是表证呀。

我说老师这是表证呀?他说是呀。我说,那怎么办呀?表证就该发汗啊。我说这个病要发汗呀?他说是啊。我说那用什么方子呀?用麻黄连翘赤小豆汤。《伤寒论》的方子,湿热在表。好,开了麻黄连轺(yáo)赤小豆汤以后,我写方子问老师药量,你把药拿过来之后,白天不用吃的,每天晚上临睡觉之前,你吃上之后多喝一点热水,盖上被子发汗,连发三天汗。治荨麻疹我还没有采取这种方法。连发了三天汗,这小伙子荨麻疹不起了,那个地方洗澡也困难,后来我发现他身上脱了好多屑,荨麻疹就好了,这个小伙子现在在一个部队医院工作,因为他当时就是军人。

唐山地震以后,我们回到了北京。有一天,协和医院的一个我们中医学院的毕业生给我打电话说郝老师,我们儿科住着一个小儿肾炎的病人,这个化验的尿的指标总是不能改善,时间也比较长,我们用西医的手段,似乎看不到很快见效的希望,能不能找中医来看看。我说你们协和医院咱们祝老就是你们医院的啊,他说祝老现在在日本。我说你们想找谁看。他说我们想找刘老师看看。那我就陪着刘老去了。

孩子呢,头面水肿,尿的化验很糟糕。老师摸脉,摸完了,我也摸,老师问我什么脉。我说,他的脉轻轻地一摸就摸到了。他说轻取既得,就是浮脉。我说老师,浮脉怎么办?浮脉发汗呀。我说他没有感冒呀。他说你看看他,头面肿,脉轻取既得,头面不是表吗,上半身肿者发其汗嘛,浮又肿。我说老师用什么方子?麻黄连轺赤小豆汤啊。我说发几天汗?他那个时间发长点,发七天汗。你看,这个人发七天汗。后来,我听协和医院的大夫给我打电话说,从发了这七天汗以后,这个孩子头面水肿逐渐逐渐消了,那么化验呢,也逐渐逐渐改善了。

我记得十几年前,我在中医学院院里走着,突然来了一个女孩,很年轻也很漂亮,走过来说,郝大夫,你还认识我吗?我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呀。她说你忘了,我就是在协和医院住院的那个得肾炎的那个小孩,那个时候脸肿得我根本就不认识,是那个样子,我怎么也不可能和她现在那种苗条的漂亮的身材联想起来。我说我怎么记得住呢。她说您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你和刘教授,我现在在中医学院参加一个培训班,我总是想拜访你们两个,结果在马路上就碰到了。我说你现在怎么样呀?她说从那回好了之后,我的肾就一直没有再犯过了,现在我在中国银行工作。你看,这就是作为一个转机。

又过了一些日子,地坛医院我的同学给我打电话说,我们这里有一个黄疸的病人,已经好几个月了,黄疸不能退。按说不应当这么长时间。我说你想怎么办呀?他说要请刘老来看一看,那我就跟着刘老去了。这个病人是阳黄,急性黄疸性肝炎,又是大夏天,敞着胸,那个黄的颜色,鲜黄如橘子色,你只要看上一次你会终生不忘,那种黄就是黄如蜡染。对于一个传染病我总是胆怯。刘老师说你摸摸脉,摸摸脉。我就大着胆子摸摸脉。

摸完脉了,回到医生办公室,老师说脉怎么样啊。我说这脉有点浮,那脉浮怎么办呀?我说他现在是黄疸性肝炎,湿热在里,没有表证,你说他身上痒不痒呀。我说他身上痒。他说身痒、脉浮,这就是表证,我想他是黄疸性肝炎,胆盐沉积在皮肤,刺激那个神经末梢,他当然身上痒了。可老师就把这种身上痒就把这种脉浮当作了表证来看待。那么我说老师怎么治疗?他说你会治疗啊。我说我会了,用麻黄连翘赤小豆汤。老师说,啊,这才学会,所以我学会用麻黄连轺赤小豆汤用三遍,老师经常说,你的悟性够差的。其实这么个人,也就是用这张方子发了7天汗,从此黄疸指数一天比一天低,一天比一天低。当时那个病人是北京园林局的一个干部,据说这个人前几年还在世。

所以脉浮主表在临床上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我们不要认为只是感冒才叫表。皮肤病、皮肤的过敏、身上瘙痒,甚至包括一些牛皮癣,我们都可以,只要脉浮,都可以用解表的方法来治疗。所以脉浮主表是泛指表证而言,并不能够限定在它就是太阳表证。光是脉浮,那可能是太阳表证。它是表证,它都是脉浮的。

●刘老前辈伤寒禅例——“抓主症,对症用方”

七十年代初,我们有些老师在河北的东北部的一个城市,给当地的西医学习中医班来办班。当地有个工厂发生了火灾,火灾在燃烧的过程中,有许多化学的有毒的物质,弥漫在空气中。救火的、还有这个工厂的工人,有60多个人,吸入了这种有毒的物质,出现了中毒的症状,这种有毒的物质很厉害,出现了呼吸道的、出现了肺水肿、呼吸道粘膜的水肿,出现食道粘膜、胃粘膜的水肿,发烧,严重的病人昏迷,胸闷、胸痛、憋气。北京协和医院,天津大的医院,还有唐山地区的医院,那些西医大夫,都到那儿去集中抢救。在抢救的过程中,他们非常清楚,这是什么毒物引起的中毒。但是这种毒物没有特效解毒药,只好对症治疗,呼吸困难的就给氧,呕吐不能吃饭的那就输液。只能对症治疗,治疗了二三天,所有的病人发热不退,胸闷、胸痛、憋气不缓解。

后来他们听说,北京中医学院有中医的老师在这里给西学中班讲课,就开了一辆非常破的吉普车去找我们去了。路上就说,我们这次工厂失火,是一种什么什么毒物,很长的化学名字。中毒,你们中医书上有没有记载,这种毒用什么中药来解毒。这个名字我哪里听说过呀,书目哪里有这种记载呀,我心想,这怎么办?给他们喝点甘草水?给他们喝点绿豆汤?我心想,这还不让人家西医抢救的专家们笑话:原来你们中医大夫,就用这种方法来解毒啊?我们刘渡舟老师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到那里之后,因为这个工厂是一个保密工厂,所以它的病人都没有向远处医院转,也许来不及转,搭了个大大的棚子,几个棚子,几乎所有的病人就在当地抢救。

我们看了三、四个病人以后,症状都是一样的。然后刘老师在我耳边说了两句话,“呕而发热者,小柴胡汤主之”,“正在心下,按之则痛,小陷胸汤主之”。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师不就是提示用小柴胡汤和小陷胸汤合起来治疗吗?那么我马上就开方:柴胡2000克,为什么呀,60个病人,2000克并不多吧,黄芩1000克,底下就是小柴胡汤和小陷胸汤的合方。拿什么来锅煮药?拿大铁锅,民工做饭的大铁锅。煮完了之后,那些家属不是都在那儿吗,清醒的人都拿大碗灌;不清醒的人,就拿大的注射器往胃管里灌。轻的病人,当天呕吐停止了,发烧退了;那个昏迷最重的病人,第四天早晨清醒了,给我印象极其深刻。那个小伙子他就在火灾的中心,所以他中毒最厉害。

这批病人,就这么干净利索的抢救完了之后,那个西医的负责人问我说,你们中医看病是有咒语啊,还是有口诀呀?听了他这句话之后,我就觉得他有点不大怀好意。我说您说得是什么意思?他说那天开方的时候,那个刘老师在你耳边口中念念有词,你们也没有进行更多的商量,你就把药写下来了,他口里念得什么呀?啊哈!他念得是《伤寒论》。他说你能不能给我再念两遍?我说,好。“呕而发热者,小柴胡汤主之”、“正在心下,按之则痛,小陷胸汤主之”。他说,你给我写下来,我就给他写下来。他说,这怎么能够体现这两个方子能够治疗这种化学毒物的中毒呢?这说,这是不能,因为你们的病人都有这些症状,都有发热、呕吐,他说是;都有胸脘的疼痛而且有压痛,他说是;正在心下,按之则痛,而且我们都看了他们的舌苔是黄厚而腻的,舌质是红的,所以这是个痰热阻滞胸中,阻滞胸脘。那你们中医老说我们西医大夫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对症治疗,你看你不也是对着几个症状吗?我说是啊,我们中医有时候也是对症治疗,所以我们不要笑西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有时候我们实在辨病困难,辨证候困难的时候,你就抓主症用方就可以了。

这个思路是从哪儿来的呀,从我们的医圣张仲景《伤寒论》第13条来。它是太阳病,重点是他辨病了,只要对着这四个症状,头痛,发热,汗出,恶风寒,不管原来是中风还是伤寒,不管经过治疗还是没有经过治疗,只要有这四个症状,对上症状,用桂枝汤就行了,不必要一定是太阳中风。

这个事情过去好些年,那个中毒最重的、昏迷时间最长的、在火灾中心的那位小伙子,几乎每年的春节,都还来北京看刘老师,说刘老是他的再生父母。我们老师在世的时候,有时候半天能看六七十个病人,老师怎么看啊,他经验多了,实际上不怎么辨病,也不怎么辨症,就对着症状来治疗,这是经验的积累。他有三个学生给他抄方,这儿一个学生摆着一个凳子,一个病人来了,说大夫我乙肝,大三阳。老师说,你口渴吗?渴。大便怎么样?经常稀,吃得不合适就经常稀,那么肝区痛吗?有时候痛,有时候不痛。老师说柴胡桂枝干姜汤,这个学生就给他开柴胡桂枝干姜汤。为什么?因为柴胡桂枝干姜汤,它的适应证是肝胆有热,脾阳虚衰,津液不足,所以他抓住口渴,便溏,这不是脾阳不足吗,然后再抓个肝胆有湿热未尽,好,柴胡桂枝干姜汤。那么这个学生就在那儿开方了。你看,几句对话用得了一分钟吗?

这个病人就说了,大夫,我慢性结肠炎,大概有二十年的历史了,伸出舌头来看看,舌上很干。你口干吗,口干;经常拉肚子吗?经常拉肚子;一摸脉,脉沉弦,那你心情好吗?大夫,我心情不好,经常高兴不起来,这不有肝郁吗,好,柴胡桂枝干姜汤,第二个学生也给开柴胡桂枝干姜汤,因为他有三个主症呀。

好,这个病人一看,中间这个病人看完了,马上说,大夫,我糖尿病,口渴吗?渴。大便怎么样?稍吃点凉的就拉肚子,唉,陴阳虚,这个症状又有了,心情怎么样?不高兴,说糖尿病是终身疾病,我这一辈子就要陪着这个药进棺材了,我怎么能高兴起来。好,柴胡桂枝干姜汤。为什么?三个主症全有了,口渴、便溏、肝气不舒,所以老师有时候就是这样对着症状,或者有时候就对着病机这么用方,疗效好,看病也快。

所以“抓主症,对症用方”,也是我们一种治疗思路。

【点评:禅宗语,佛来佛斩,魔来魔斩。得其环中,以应无穷!什么六经辨证啊,八纲辨证啊,统统烂在了肚子里面,一锅煮!这才叫大将风范!呵呵!】。

●郝万山教授说“吃茶去”——“着凉停食”与“停食着凉”案:

下一个症状“呕逆”。“呕逆”是胃气上逆的表现,那么这个“呕逆”是不是寒邪伤胃胃气上逆呢?如果是寒邪伤胃的话,我们在治疗太阳伤寒的过程中,应当不应当加温胃降逆止呕的药呢?应当说这不是寒邪伤胃,那么这是怎么回事呢?因为我们人是一个有机整体,当体表受邪后,正气就要抗邪于表,然后它就不能顾护于里,这个时候常常会出现里气升降失调,从临床表现来看可以是最轻的(出现)食欲不振,一般得了感冒后,吃饭不像平常那么有味道,那么有滋味,吃的少了,这是正气抗邪于表在里的消化机能低下的一种表现,也有可能出现呕逆,还有可能出现下利,还有可能出现不大便,这是不同体质的人他的表现不一样。

容易导致胃气上逆的,它就出现呕逆,容易导致脾气不能升清的就可以出现下利,有的人得了表症后,正气抗邪于表,(因而)整个胃肠机能薄弱,胃肠不蠕动,那可能二天、三天、四天,得了感冒之后三天、四天不大便,这也是可能的,所有从食欲不振到不大便,从呕逆到下利,这都可能是在外感病的病程中所导致的里气升降失调的一种反应,但是它们决不是邪气已经内入胃肠。

有一次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她的三岁的儿子找我看病,这个孩子发烧一个礼拜,高烧不退,是在冬天,给孩子包得很很多,进到诊室之后,就把包着(孩子)的布包一打开,唉呦,这孩子放的屁特臭,在冬天我们屋子里窗户冠得很严实,学生在那儿直煽(臭气),(凭这个)我就是知道这孩子肯定是有停食了,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她说大夫我这孩子感冒了,开始高烧。然后我就想这个孩子感冒了发高烧,一定要增强抵抗力啊,才能使孩子恢复得快啊,我就给他炖元鱼汤,炖乌鸡汤,没想到越喝烧越高,吃了好多西药也不好,您来看看是怎么回事?高烧不退,舌红苔黄腻,而且还怕冷包那么厚,我就给他在病历上写“着凉停食”,方子呢,外散表寒,内化食滞,我说就开两付药,吃完了大体烧就能退,回去之后果然是这样,吃了一付药后烧就退了。

过了三个月后这个妈妈又带着这个孩子来了,这已经是春天了,她说我们孩子又发烧了,这一次呢幼儿园其他孩子都没有感冒,就我们孩子感冒,又是发高烧不退,我说这次是怎么回事啊?她说,大夫,我为什么来找你啊,上次就是吃了你那两付药后,我这孩子不仅发烧退了,(而且)食欲还特别好。你想我用了内化食滞的药(食欲当然会好转),感冒好了之后,这孩子的胃肠功能恢复很快,然后他的食欲特别好,他吃的特别多,我就每天给他吃,所以妈妈总希望自己的孩子多吃点,没想到现在我们幼儿园其他孩子都还没有感冒,就是那天温度稍稍降了一点点,我给他穿得少了一点点,结果我们的孩子就高烧不退。

我就给他写病历,“停食着凉”,方药呢还是开外散表寒,内化食滞的药,这个妈妈拿着这个方子就走了。过了一会儿,她怎么又回来了,还没有去拿药呢,她说,大夫啊,我看了您写的这个病历和您开的这个方子,三个月前您写的是“着凉停食”,那(用的)也是这几个药,那么现在呢,您写的是“停食着凉”,用的也是这几个药,您两次的诊断不一样,我说怎么不一样,(她说)一个“着凉停食”,一个“停食着凉”,可诊断不一样,这么用的药都是一样的啊?

我说你还适合学医啊,你怎么这么细心。我这个时候就给她讲了,我说,人体是一个有机的整体,我说第一次你知道你那孩子为什么感冒了高烧不退呢?感冒了以后,正气抗邪于表,里气相对的就不足,消化能力它就低下,这个时候应当饮食清淡,(你不能这样想)你想要增加抵抗力,你又是炖元鱼汤,又是炖乌鸡汤,这样的话,孩子就消化不良,这人体的正气是顾得着在表抗表邪啊,还是顾得着在里消化饮食啊?所以两头顾不着,着凉导致的停食,内外把正气都牵扯住了,所以这孩子就高烧不退,我说第一次是不是这样?她说,对,第一次是这样。

我说你第二次呢,孩子食欲好,你应当保证他三分饥、七分饱就可以了,孩子要多少你就给他多少,你先导致他的停食,停食了之后,正气趋向于体内来消化这些饮食,他的表气就不足,所以还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幼儿园的孩子其他都没有得感冒,你的孩子最先得。她说,对对对,我觉得给他吃得很好,孩子的体重也长得很快,个子长得也很快,他怎么倒先感冒了啊。我说先饮食停滞,正气趋向于体内来消化这些饮食,体表得正气就不足,所以这叫停食而后着凉。她一听(觉得)挺有道理,说那我今后大孩子怎么办啊?我说,今后你要保证这孩子三分寒,七分暖,三分饥,七分饱,这样养的孩子就少得病。

●郝万山教授说“吃茶去”……流感案

有一年,我记得是前年还是大前年得冬天,北京流感流行,流感流行呢,我们东直门医院根据流感的特征做了协定处方,然后在一楼大厅里排了一排桌子,因为流感病人非常多,我们预先加班加点地把这个协定处方的药煮好了,病人一来,每个人就给几袋子煮好的药,所以我们一个月的利润大概就超过了半年的利润,有一天,也就是在那次流感流行的时候,一对年轻夫妇找我看病,发烧大概接近一个星期了,这两个人也是得的流感,开始吃了两天西药不退烧,然后就到我们东直门医院拿那个协定处方吃了,还是不退烧,找我看病的时候,这个女的快言快语,她说,大夫我是可以报销的,他是不可以报销的,你开中药的话你就开我一个人的名字,把计量加的大大的,然后我们回去呢省事,两个人的药一锅煮,我喝一晚,他喝一碗,我这个时候并没有理她,我在问这两个人的具体症状,看这两个人(具体的)脉象,看完了以后,我说,你得的是风热外感,你的丈夫得的是风寒外感。她说,不对大夫,不瞒你说,我们俩刚结婚二十天,我们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同吃一锅饭,他怎么受的是风寒,我怎么受的是风热呀?

我们有一些年轻的同学也很奇怪,他们俩所处的环境一样,怎么会一个风寒外感,一个风热外感呢?我给这个女的说,我说你呀,平素是个阴虚火旺的体质,做事风风火火,容易心烦急躁,你的丈夫呢是一个性格内向的,比较沉稳沉静的人,他平素是一个阳虚寒盛的,经常手脚凉凉的,不好说、不好动的这样一个性格,这样一个体质,这个女的说,大夫,你会算命,我说我不是会算命,你看你一进来,只是听你一个人在说话,你丈夫到现在一句话还没有说呢,是吧,这一看不就看出来了吗?

所以我说你丈夫平素是一个阳虚的体质,所以得了外邪后呢它就容易化寒,因此,他只要一得感冒,就容易全身疼痛,鼻流清涕,容易没有汗,他丈夫直点头。我说你呢,一得感冒就容易温邪上受,首先犯肺,咽喉肿痛,她说是,我从小就爱得扁桃腺炎,几乎每个月都发一次烧。而她的丈夫得的是风寒外感。我说你们俩个体质不一样,现在的症状也不一样,你看,你是咽喉肿痛,咳嗽吐黄痰,你的丈夫呢是全身疼痛,鼻流清涕,发热怕冷比你要严重得多,我说你们俩个能吃一样的药吗?她说,这又说来就不能吃一样的药了。我说他需要用辛温解表药,你需要用辛凉的清解药,我给你们一人开一副药,咱们也不要多喝,你们俩个恐怕吃上个一两次烧就可能退了。我说要是这一付药退不了烧的话,那么我明天晚上还有门诊,你们找我时候不要挂号。我也是想让同学看看这个病例,第二天晚上这俩个人高高兴兴来了,她说,大夫我们这次可不是看病,吃了你的药一次我们全出了汗,退了烧了。

即心即境,非心非境!妙不可言啊!

哎呀!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俺要是得空了,啥时候编写一个《医宗公案集》呢!专门来说说咱医宗参禅的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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