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深圳是一座移民城市,天南地北的年轻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每天清晨、傍晚的深南路,就像一个硕大的蜂窝,乌央央的全是人。
可一到了春节,其实是过了元旦,人就一天一天的渐少,到了年二十九,深南路就像郊野公园,几分钟才能出现一辆车,三两个人。
关之洲是年25就从深圳出发回了老家,当然是张启明开车,她坐在副驾驶位,儿子与小保姆坐在后排,一路上儿子话不停,虽然说得不太利索,但也能听明白啥意思,那就是一会要饮料,一会儿要糖,一会儿又想着玩小汽车。儿子极喜欢汽车模型,还不到三岁,张启明已帮他买了不下一百台小汽车模型,搞得客厅和儿子房间就像一个汽车销售店,在家里走路都得小心,说不定哪一脚就踩碎了一辆车。
关之洲当然不管,反正也不用她花钱,儿子喜欢,那就买呗,反正儿子高兴,少哭少闹少生病,她就省心又省事。坐着新买的别克车回老家,关之洲是很兴奋的,想着同学与同村的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那肯定是少不了赞美与羡慕的。
其实张启明并没有买新车的念头,虽然并不差钱,但单位里有私家车的不多,自己没必要争这个脸,万一被人盯上,总不是件好事。单位的车是能用的,平时他上下班都开单位的车,虽然只是一台老本田,但用得很舒心,真是啥毛病没有,就是不太安全,万一与哪台车相撞,坐在本田车里的人就有点危险。张启明开车是极小心的,不管与谁一起,再好的酒最好的菜,他也不敢让自己任性贪杯,总会保持着清醒,送完领导送同事,最后才缓缓驱车归家。
那时很少有查酒驾的,哪怕在路口遇到查车,说自己是哪个机关单位的,或者找哪个在交警部门工作的朋友知会一声,悄无声地把车开走就成。哪像现在这几年,别说找人,就是找神都搞不定。
张启明的同事与朋友聚会,餐厅就在小区门口,同事当时图省事,将车停在了餐厅门口,一顿大吃大喝,这叫一个开心。其实也没喝多少,半瓶白酒而已,醉是肯定没醉的,只是酒气有点重。他想着自己是清醒的,何况马路对面就是自己的家,开车不过是两分钟的事,便没多想,直接上车打火,一脚油门就准备开到100米外的小区里去。
谁想到夜路行多终遇鬼,竟在小区门口遇到了查酒驾,那还说啥呢,直接进了看守所。更惨的是求救无门,不到一周就接到双开的通知,可怜同事一把年纪,都57岁了,还有三年就可以退休,这下好,啥都没了。本来条件就一般,只有一套房子,老婆身体也不太好,这没了退休工资,同事只能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当然是看在一张熟悉的老脸,帮企业到他相熟的政府部门推销。
张启明虽然好吃,但并不贪酒,而且他把事业看得比生命还重,他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加官晋爵,至少当个处长,回到家乡也能威风一把。当官如果不做一把手,那真不如不当官,又受气又没权,天天看人脸色,有责任还得担着,更惨的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挺有本事,这事来找你,那事来求你,可你费劲巴拉地求爷爷告奶奶,最后能成事的少之又少。
张启明的师兄刘易球就是他们处的副处长,表面威风,实际上一肚子苦水。张启明给自己订了个十年目标,他要在40岁前当上处长,目前就正好就有一个副处长的职位在向他招手,他必须努力。
其实最近这三年,他每天都是接送关之洲上下班,不过最近这半年,单位开始加强了车辆管理,到了周末,尤其是节假日,他必须要把车还回单位去。其实最初大家没当回事,没想到新来的局长为了立威信,真的严加管理。有一个周六晚上,一位科长喝大了酒,便没把车还回单位,结果被局长点名批评。大家一看,这风势不妙,个个都小心了起来。
当然单位也是人性化的,遇到过年过节想用车的,只要你打个请示,写个借条,说明用车理由,还是能把车开出来的。张启明想了想,总觉得后患无穷,干脆花了30多万买了一辆别克车,谁有都不如自己有,以后不用看领导脸色。其实他买这个别克车,是有深意的。
一是想着别克车安全性能佳,二来车身够大够威风,三来他们处长开的就是单位配给的一辆别克车,只不过他开的是别克君越,处长开的是老别克。他私下里寻思,“我虽然当不上处长,但我也是副处长的人选嘛。”
本来去年他差一点就提到了副处长,可是没想到到了局长那,居然没通过,转头就提了局长的同乡赵向河。那个赵向河才提科长不到两年,论资历论能力,哪是能与他张启明比的?好在新局长是梅州的,他一早就去示好,新局长也是很讲情义的,没事还送了他好几袋子腐竹梅干菜,全是家乡特产。价钱倒是其次,这说明局长是认他这个老乡的。张启明对年后的副处长位子,简直是信心十足了。
张启明一路上行驶缓慢,一切以安全为重,他可不想在关键节点上惹事,不就是花了30多万吗,钱嘛,以后可以赚,位置却不等人。万一开了单位的车,路上出点什么事,那对他以后的提拔是有非常重大影响的,再说了,开着自己的新车回老家,那才是真的威风。
这不,刚一进村,就看到相熟的村邻奔了出来,一边看他们往处运东西,一边与他聊天。村里有不少是在深圳做生意的,他们也有开车回来过年的,但多数开的是日本车,不是本田就是丰田,虽然有些车比他的贵比他的好,可是大家一看到他的别克车,都感觉是来了大领导。
这让他得意的不行,觉得自己真的升了官,那种虚无的荣耀,让他舒服得像洗了桑拿浴般,几天都没清醒过来,腾云驾雾的,就过完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