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解词︱吐噜人,不赶尖,一头撅
皖北解词︱吐噜人,不赶尖,一头撅
吐噜人
方言读音:tǔ lú rēn
简明释义:泼妇骂人。
吐噜舌头唤鸭子,
一厘不抵一厘。
这是旧时,颍淮乡间流行很广泛的一则顺口溜。吐噜舌头,是说一个人的舌头较正常人的短些。彼时,乡间的人家,总要养些鸡鸭的。主人唤小鸡,“鸡珠珠……”。唤小鸭,则是“鸭噜噜……”。发“噜”声,舌尖要有些卷。而吐噜舌头的人,说“鸭噜噜”可能会有些费劲。所以“一厘不抵一厘”,也就是后一个“鸭噜噜”不如前一个“鸭噜噜”清晰。
但颍淮所谓“吐噜人”,跟唤鸭子无关,而是一种骂人。而且是这样的特指:那种泼妇,骂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自己的闺女。有的泼妇,骂人的本事十分了得,能把自己的孩子,“吐噜”得不成样子,更不像样子。
人常说,母女情深。看起来,“吐噜人”可能有悖常理。没有哪个母亲,舍得胡乱“吐噜”自己女儿的。但如果一个泼妇型母亲,赶巧养了一个好吃懒做,或者只知道打扮、不懂得做活的女儿,母亲“吐噜”女儿,可能就在所难免。那是恨铁不成钢的指责和谩骂。
当然,提起那少数“吐噜人”的泼妇,厚道的颍淮人,多半以摇头作评价。
不赶尖
方言读音:bù gán jiǎn
简明释义:没赶上某个节骨眼。
清代以来的白话小说和杂剧中,常见“打尖”。它是京津一带的方言,意思是行路途中歇息一下,填一填肚子,即吃顿便饭。
京津自古为繁华之地。这里的方言流传到农耕底蕴丰厚的颍淮一带,颍淮人“拿来”所用,并加以变革,创造出了富有颍淮特色的“赶尖”——正好赶上吃饭的时候。而又以“不赶尖”的用法最为广泛——近在咫尺的乡邻之间,十里八乡的亲戚之间,常用“不赶尖”:“不赶尖”的时候,上来吃顿饭;“不赶尖”的时候,过来喝碗水;“不赶尖”的时候,来家吃袋烟……
旧时,颍淮人对这个“不赶尖”,都能心领其意,神会其情。一声声“不赶尖”,有时候也许仅仅是一句客套,一声招呼。但那是颍淮人之间关系的白描,情分的写照。“不赶尖”的背后,是熟人交往的厚道,飘散着那个时候颍淮风情的醇香。
以我拙见,“不赶尖”是个打上农耕烙印的词汇。它是交通不便的必然结果。当那个叫“中国速度”的列车呼啸而来的时候,首先是“不赶尖”的状况不见了。无论身在何处,一加速,人人都能“赶尖”。随之而来的,“不赶尖”的说法也听不到了。
一头撅
方言读音:yī tōu juě
简明释义:旧时夫妻两人,一个吃商品粮,有工作;一个在农村。
我用“一头撅”作关键词,百度一下而无所得。或许,这个“一头撅”,就是颍淮地面上独有的方言?
在我看来,它不仅是颍淮人的独创,而且它折射的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四五十年间,城乡二元结构的现实。颍淮人用这个形象的说法,不经意间,为那个时代做了注脚。
长期城乡二元结构的背景下,有的从乡村走出来的人,或因为念书,分配了工作;或因为招工,成了国营企业的工人,就都等于跳了农门。这些人,可以到公安机关转户口,可以到粮食部门转粮油关系。这意味着:他们成了城里人,吃的是“商品粮”。
但往往,他们在农村已经成了家。当时的国家规定,孩子的户籍随母不随父。这样的家庭,彼时的颍淮人,就称作“一头撅”:一头在城镇,一头在乡村;一头在天上,一头在地上。
遗憾的是,这样的“一头撅”,因为身份的不平等,命运的不平等,常是不稳固的。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这是定数。那时代的颍淮地面上,演绎了多少陈世美与秦香莲的杯具(悲剧)?没有人能说得清。站在21世纪第一个十年向第二个十年迈进的时光里,孩子念书靠拼爹,买房靠户籍,该是“一头撅”的续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