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葬林石人(外一篇) || 吴 翚(山东淄博)
御葬林石人(外一篇)
编辑/落英小桥
在西河东北方三里许的地方,曾经有一个御葬林。御葬林里松柏参天,绿树成荫,一排排的石人石马石羊,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彰显着一个家族的荣耀和富贵。
遗憾的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破四旧,立四新”的潮流彻底毁掉了那些石人石马石羊。
尽管如此,那个关于石人的传说从未溟灭。
明朝末年,御葬林气派竑然,那些惟妙惟肖的石人,采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神采飞扬。其中有的石人,竟然修炼得真人一般,能言会语,能奔能飞,亦能隐匿于人间嬉闹于市。
西河南村有一民妇刘司氏,勤劳善良,忙田间侍公婆,日子过得甚辛苦。有一天刘司氏正汗流浃背忙于锄地,一个白面书生来到她的面前,说是路过此地要讨碗水喝。刘司氏指着堰边上的陶罐,示意他喝水便是。
书生喝完水,在堰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招呼她歇息一会,和她聊起了家常。刘司氏得知书生乃东村大户人家之子,为求功名正在苦读。书生也得知刘司氏是一位寡妇,上下操劳,艰难度日。
柔肠若水,默契相宜。一番言语之后,书生望着刘司氏深沉的眼睛说:“清苦辛酸我心知,你莫悲戚,空闲之时我会来帮你干些活儿。”
书生的话,让刘司氏感激不尽。但是,唯恐别人说闲话,刘司氏没有答应。
书生明白她的意思,略有思忖道:“不妨事的,我尽量避开人们的眼睛。”
多了一个人手,刘司氏轻松多了。空闲之余,她常常一个人愣神:
“书生这样做到底图什么?为什么他赶在天亮之前急匆匆离开,追出门外,踪影即逝?……”
如此,疑云在刘司氏的心头笼罩。
这一日,稍距五更天,刘司氏便开始忙碌着摊煎饼,书生悄悄地来了。讨了个煎饼吃完之后,忽然他的眼睛热热地盯着她鼓鼓的胸脯。对此,刘司氏顿然疑感,心里噔噔噔打了几下鼓,“莫非……不会的……”她搅拌了一会煎饼糊,吸了一口长气,装作未介意的样子。
意欲无忌,书生心急火燎。一番甜言蜜语之后,便对刘司氏动手动脚。
刘司氏乃贞洁火烈之妇,怎容这不雅之举,大叫一声“好不尊重,你要做什么?”
书生不顾一切,顺手抱住了她,在她的脸上强吻起来。
刘司氏急了,一个耳光扇过去,接着抡起摊煎饼的勺子狠狠地朝他头上砍去,不偏不倚,当即将他的一个耳朵削了下来。
“哎呀”一声,书生顶着一头煎饼糊,没命地逃出了大门。刘司氏追出门去,看时早已没有了影踪。
“没想到人模狗样的,竟是一个畜生!”刘司氏詈骂着,回到棚子里。
惊魂初定,准备继续干活,不经意间她却发现,地上掉下的那个耳朵竟是一块石头,这可把她吓得不轻。
早饭之后,刘司氏要出坡,突然听到街上有人议论纷纷。她近前细听,得知是御葬林里的一个石人被人砍去了一个耳朵,石人的头上没有血,却有一些未干的煎饼糊。刘司氏一想,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转身跑进棚子里,从地下捡起那个石耳朵,双手递于众人看。
“啊呀,确实是一个耳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司氏没有隐瞒,把事情向大伙一一道出……
大家听了刘司氏的讲述,感到非常神奇。为了得到真实的验证,在一位长者的提议下,大伙便带上这个耳朵去了御葬林。
御葬林里,一个身个高的中年,拿石耳朵一比量,竟然严丝合缝。
后来,听人说,刘司氏在不久的一个夜晚做了个梦,是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的石人受到上天的惩罚,带着铁镣来向她道歉。
石人在她的面前长跪不起。刘司氏只好原谅了他……
时隔半年,御葬林石人的另一桩事情又发生了:
西河镇西村有一个叫张大栓的汉子,他有一个女儿翠芹,嫁于本村翟老五。翟老五属那种农村人叫作“清水罐”之人,结婚八年妻子一直没有怀孕。
有一年,翟老五因生意不畅,赔了田地,悬梁自尽,翠芹便成了寡妇。翟老五死后第四个年头,村里奇闻传出,一直守寡的翠芹怀孕了,之后生下一子。
“从来没见过她有了丈夫,咋就有了儿子呢?!”
“这个女人莫非吃了什么仙丹还是什么灵药?”
“耐不住寂寞,野地里兴许偷腥了!”
谣言四起之时,还是她的邻居揭开了事情的谜底。
原来,在翟老五死去的第三年,有一个男的每天天黑就来天亮就走,村里人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只有邻居偶尔见过几次。
有一天,翠芹告诉邻居事情的真相,并且千嘱咐万叮咛不要对外人透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如此,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这男人是鬼。”
“这男人是仙。”
“这男人是精。”
村里上上下下,说什么的都有。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呢?
后来有一道士告诉翠芹,如果用一根缝衣线缝在他背上,这样就能在白天找到他。于是有一天晚上翠芹准备了线,待男人走之前,她把线一头缝在男人的衣背后,天亮后她开始沿着线找男人。果真找到了,当她看到缝在石背上的线,心里明白了,原来这男人就是御葬林的一个石人。
翠芹的心像被针扎了,疼痛至极。她压根就没有想到,竟然有此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情这东西甚是神秘,说不清道不明。翠芹长期跟男人在一起,自然濡染了精气,已经不能自拔。她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她叩问苍天。
她自屈认命......
不知为什么,石人被发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翠芹急坏了!她等呀等呀,几个月过去,怎么也不见男人回来。思念至极,翠芹就天天晚上抱着孩子跑到御葬林,在那个石人旁边哭诉衷肠。
石人没有言语,冷冷的面孔让她悔恨不已。她怨恨自己,也怨恨那个道士,最最怨恨——是那根线断送了深深的恋情。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村里的人发现,石人边多了一块像抱着孩子的巨石。
大概是翠芹的爱感动了上苍,将其也化成石人让他们永远相伴。
多少年过去了,人们看到西村的小河边小石蛋越来越多。有人说,这些石蛋蛋是他们所生的孩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有人说,见到过他们,带着孩子到西村的小河边嬉戏,一家人过得很开心……
古洞石匠
西河玉皇山北有一个老洞,洞在崖下,洞口如户,径五尺多,洞深十丈,内为石室,壁石隐然。再里进则洞稍狭,不能入,有人称此为“狐仙洞”。明朝末年有一位老石匠,见洞幽山秀,遂隐居洞中潜心凿佛。
据说,老石匠一生佛缘深重,死后自己也变成了一尊佛。
——你看那块石头,躬身坐在板凳上,一手拿着凿子,一手拿着锤子,很像凿石佛的石匠。
那时,淄川有一县太爷姓朱,此人最为信佛。有一次,他去普照寺进香,见普照寺“石佛者不事雕琢天然具足也。”时逢节令,游人如蚁,遂介菩萨面前许了一个愿,要在玉皇山上凿一百尊佛像。县太爷一说要凿石佛,那些差役就忙乎着觅寻好手艺的石匠。
凑巧,就在玉皇山脚下,有个石匠,年轻力壮,手艺又好,被差役打听到了,就把他带去见县太爷。
虽说见县太爷规矩没有见皇帝那么大,可也得行些礼数才能进见。石匠不懂得什么礼数,于是在差役的引导下,双手如作揖,毕恭毕敬的样子,加尔玛萨就进了县衙。石匠听说过,听县太爷讲话,就只能跪在地上听,连头也不能抬,县太爷讲多久,你就得跪多久,于是乎他还是照做了。可叹的是等县太爷把话讲完,石匠已经跪得两条腿都站不直了。石匠想:“你县太爷也是一个人,叫我替你办事情,还让我跪了老半天,这也太不讲理了吧!早晚让你跪一次,也给我施礼拜拜。”
石匠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讲,凿石佛的事更不敢马虎。他知道,弄得不好,是要杀头的。
从此以后,石匠就日夜不停地在玉皇山上凿石佛了。
石匠的手艺确实很高,凿一尊,是一个样子,尊尊石佛都不一样,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坐的,站的,各有各的神态,各有各的姿势。就这样,凿呀凿,一连凿了九十九尊,就差一尊了。这时,差役来告诉他,期限快到了,明儿个县太爷要亲自来朝拜石佛,一百尊石佛一定要在天亮前统统凿好。
石匠一拍胸脯说:“就是了,保险误不了事!”说着,当夜就把最后一尊石佛凿了出来。随后,铁锤、凿子一放,安安稳稳睡觉去了。
哪晓得,第二天天亮起来一看,那最后凿好的一尊石佛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空洞洞的石窟窿。这一下,石匠急死了,早不丢,迟不丢,刚巧县太爷今儿个要来,偏偏丢了一尊石佛。这不是要人命吗?再凿一尊,时间来不及了;不凿吧,县太爷一发脾气,就倒老霉了。抓耳挠腮,一时想不出好办法来。
那边县太爷到了,呼幺喝六的,一路过来。那县太爷倒蛮诚心,见一尊石佛,跪下来,磕一个头。
石匠看见了,反倒不急了,心想:“今儿个我倒要叫你县太爷老儿给我磕头拜一拜了。”他一手拿着凿子,一手举着铁锤,“扑哧”一跳,跳进最后那个石窟窿,站在那儿,憋着气,一动也不动。
这时,县太爷一连磕了九十九个头,早已磕得头晕眼花,看见最末一个石窟窿里还有一尊佛像,不管三七二十一,“扑通”一下子,跪下去,又磕了一个头。站起来,也顾不得问什么,说声“回去”,走了。
石匠等人走完,才从石窟窿里出来,他怕县太爷下次再来,赶紧依照自己的样子,连夜凿了一尊石像,放在里头。
十几年过去,石匠去世了,不知道他的尸体被埋到什么地方。
据说,他过世的那天夜里,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忽然有一团明火飘出了古洞,徐徐飘向那尊石像……
作者简介:吴德怀,笔名吴翚、吴晖,60年代生。国营企业机关任职多年。中国散文诗协会会员,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中国煤矿诗人协会会员,山东作家协会会员,淄博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全国30多家报刊及多种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多次获得省级以上文学奖项。出版诗集《多情的土地》、《清荫疏影》,散文诗集《另一片土地的生长》,寓言集《开花的草》等。
菊野文化传媒编辑部组员:
诗词: 大筱 罗学贵 北地梅香 钟华戟
诗歌:
钟金洲 槐花飘香 湘子 新新 五月雪
组稿:罗学贵 湘子 剧明水 伤木
石峰 明月心 秋实 李汉军 枫叶红
主播:
深谷幽兰 柳音 钟金洲 宴平乐 伤木
主编:菊野芳香
©原创作品 授权发布(公众号转载须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