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合散文】“老婆婶”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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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婶”小记

原创/周纪合

我说的“老婆婶”不是头绾发髻、走路袅袅婷婷的女子，而是个紫红脸庞、五大三粗的男子汉了，论辈分我应该叫大叔。因娘从小把他当女孩儿养，加之他纺织剪裁、绣花描红无所不能，我们小辈儿在他未结婚前就戏谑的称他“大姑”，结婚后称他“老婆婶”。时间长了，他也就爽快的答应了，反倒把他的大名没有人叫了。

“老婆婶”的娘是外路人，早早死了丈夫，和儿子相依为命，娘一是怕人欺负儿子，二是怕抓壮丁，就称儿子身体不好不让他外出和下地劳动，而是让纺线织布，解放时儿子已经十七八岁长成了壮汉，娘才让他出来见人。转眼间儿子到了婚配的年龄，一提婚人家都弹嫌身体不好出不了力吃不了苦，急得娘直流泪。那年修水利，他赤着上身担着两大筐土和小伙子们狂奔，露出了结实的肌肉，休息时又娴熟地纳起了鞋底子，一举一动被临村的姑娘秋叶看在眼里，水利修成后，有人牵线，秋叶就成了他的新媳妇。

穷人家说个媳妇不容易，娘俩把新媳妇捧在了手掌上，他到成了真正的“老婆婶”——娘包揽了锅灶上的一切和家里的洗洗涮涮，他包揽了一家的穿穿戴戴，新媳妇除了和他一同下地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家务一点也不要插手，今天穿双大开口的疙瘩底条绒鞋，明天穿双带花的麦穗底平绒鞋，后天又穿件花样时兴新衬衫，惹的巷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直眼红，直夸秋叶有眼光，掉到了福窖里了。由于在娘家人口多生活困难吃糠咽菜，秋叶得下了心口疼的毛病，遇着天凉就犯病，他就把麦麸和盐炒热给她热敷，有了好吃的也先让着她，第二年秋叶生了个大胖小子，把他和娘喜得不知说什么好。

祸不单行。娘忽然患病身亡，秋叶在生了女儿后患上了风湿病，先是腰腿疼不能下地干活，不能见凉东西，后来发展到不能下床。这时候他既当爹来又当娘，用大伙的话说“老婆婶”转正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给秋叶穿好衣服洗罢脸伺候在炕上座好，又打发儿女去上学，上工的铃声敲响了，赶紧给秋叶放好吃的喝的去上工。下工匆匆忙忙回到家第一件事是帮助秋叶上厕所，然后烧锅燎灶忙着做饭，学生放学了，急里慌忙一家吃完饭，猪鸡还没也喂毕，上工的铃又响了。晚上待到一家人都睡下，“老婆婶”洗完4口人的衣服才就着如豆的油灯缝缝补补、纺线织布、纳底绱鞋，架上的鸡叫了才合衣睡一会。

为了给秋叶看病，卖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生产队分的粮食不够吃，“老婆婶”翻花卖布换粮食，养猪养鸡供孩子上学，遵照医生 的嘱咐每天坚持给秋叶做四肢按摩，天气好的时候还抱到屋外透透气，用“老婆婶”的话说“她为我生了俩个活泼可爱的儿女，是我们家的功臣，照看好她是我的责任，每天回到家有个人说话就满足了”。经过不懈的努力秋叶慢慢的有了恢复，渐渐地能够下炕行走并且生活自理，直到现在脸色红润，头脑清晰，谈到病情十分感激“今世不是遇见他这样的好心人，十个我也不在人世了！”

“老婆婶”虽然五大三粗，但做的针线活一般人是比不上的：纺的线匀称细发，织的布花样新颖，剪裁的衣服合体熨帖，绱的鞋平正结实，绣的花鲜艳欲滴，剪的虫兽呼之欲出。我们笑着说“老婆婶”除了不会生娃啥都会做，他反驳说不会生娃俩个孩子是抱养的！几十年里，一家人的穿穿戴戴“老婆婶”一人操持得整整齐齐，谁也看不出女当家的害病不能做针线。儿子讨媳妇织的连机红边布、女儿出嫁做的嫁妆齐整程度在村里摇了铃，大姑娘小媳妇绣个花样时新的枕头、过年剪个石榴变娃或喜鹊弹梅的窗花都找“老婆婶”帮忙。

几十年过去了，“老婆婶”家的日子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迈向了新的征程——儿子成为科技种植大户，是镇上数得着的致富能人，曾受到县上的表彰奖励；女儿在省城医院工作，曾带父亲上京下卫观光，老俩口在儿女的照顾下享受着幸福的晚年。村里闹社火唱大戏，邻居娶妻添子，少不了请“老婆婶”帮着剪剪花扎个景，你来我们村一问，大人小孩都认识“老婆婶”。

作者简介

周纪合，陕西省大荔县人，生于1955 年正月。自幼酷爱写作，怎奈水平不高，难成正果；后专攻医学，术不精而转从政。碌碌无为，一事无成，老来偷闲舞文弄墨以求自娱，如一丛路边小草，不为争妍芬芳，只为与世界添一抹绿意。

投稿邮箱：[e-mail]

图片来源：网络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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