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穀从贫穷孤寂到遇到贵人文徵明,是一个百年难遇的穷人励志故事

《画人传》~第208篇

钱穀从贫穷孤寂到遇到贵人文徵明,是一个百年难遇的穷人励志故事

文/卢秀辉

钱穀(1508—1578年)字叔宝,自号悬罄室,吴县(今江苏苏州)人。

钱穀少年孤贫,失学,成年以后才开始游于文徵明门下,随从文徵明学画,看到文徵明收藏的典籍罗列,顿生羡慕之心,遂有志于读书、藏书。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先读书再学艺,而他则反之。先后购求及手录古籍至几万卷,听说哪儿有自己没有读过的异书,虽人在病中仍然会强起而借观,手自抄写,校雠至子夜不辍。所录古文、金石书近万卷,皆为当时佳本秘籍。朱彝尊《列朝诗传》:“钱谷字叔宝,少孤贫,游文侍诏门下,日取架上书读之。以其余力点染水墨,得沈氏之法。晚葺故庐,读书其中。闻有异书,虽病必强起,匍匐请观。手自抄写,几於充栋,穷日夜校勘,至老不衰。钱谷手抄之书,一丝不苟,为后来藏家所重。

文震孟《姑苏名贤小记》:“叔宝先生不为家,家逾贫。先太史过而题其室曰'悬罄’。先生笑曰:'吾志哉!’而其嗜读日益甚。收录古文金石书几数千卷。”有一次,文徵明过其室,只见老屋三间,家无长物,唯藏书充栋。文徵明见了,心下酸楚,为之题室名曰“悬罄”。意思就是空无所有的意思,唯书而已。多至藏书名家,所藏多人间罕见版本,刘凤作有《悬罄室集》。

钱穀又命名多处藏书、藏画室名如“十友斋”、“意远轩”、“红木轩”、“梦雉斋”等。藏书印有“句吴逸民”、“三吴漫士”、“吴越王子孙”、“中吴钱氏收藏印”、“钱穀手抄”、“百计寻书志亦迂,爱护不异隋侯珠。有假不还遭神诛,子孙不宝真其愚”、“钱氏叔宝”、“悬罄室”等。喜刻书,刻印有唐、宋秘籍众多,数千卷近百种。

钱穀自幼家贫,机缘巧合投入文徵明门下,才开始读书。他虽然读书启蒙较晚,好在天资聪慧,受文徵明器重点化。于是,读书使他开拓了视野,见识到了丹青的奥妙,从此沉迷于读书绘画。以读书养画,以画画求生存。文徵明长寿而勤奋,明朝中期,在他的带领下,“吴派”逐渐取代宫廷绘画和“浙派”的地位。文徵明在嘉靖时期主宰江南文坛三十多年,不但振兴了吴门画派,并且改变了当时整个艺术圈的生态,使得艺术圈从“浙派时期”的粗线条,进化为“吴门时期”的缤纷多彩。

钱穀绘画受沈周、文徵明影响较大。历代传统画家大多是从读书人转变成画家;而钱穀则先学画画再变成读书人的。和大多数走了相反的道路,却并没有影响他成为一个出色画家。明朝的文人,并不像宋朝和元朝那样受到统治阶级的特殊照顾和重视,画家的身份和地位就更加低了。但是文人之间,自古相轻,书画家之间更是互相轻视,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攻讦同行,相互扶持更是历来罕见。钱穀大幸,生在明朝盛世能遇到了文徵明。文徵明是个非常开明的文人,让他有书可读、有画可画、有饭可吃,而成为丹青大家。钱穀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从贫穷孤寂到遇到贵人,刻苦努力,成为画家、收藏家。这么精彩的穷人励志故事,不知道再过一百年还会不会有人提及?他在《题画杂花》诗中说:

淡白轻黄各斗奇,

嫩红殷紫总芳菲。

上林春色原无赖,

不断生香惹客衣。

钱穀主张绘画师法造化,他曾说:“丹青者,熔以法,模以天。”他的《虎丘前山图》,作于隆庆元年丁卯(1567年)钱穀59岁时,写虎丘山前山实景,描绘了从二山门到山顶佛阁的景象。千人石、剑池、双吊桶、虎丘寺塔皆收入幅中。从题诗上看,画家是着意表现秋天空林落木、清寂高旷的景致,借景抒情,传达出寻胜访幽的文人雅趣。此幅山水不只是虎丘山云岩寺的简单再现,而是画家根据画面需要将有特征性的景物进行了重新安排,是意笔楼阁与文人山水紧密结合之作。如果去掉画面中虎丘寺塔等特殊性建筑物,则完全变成了一幅纯文人山水画。

嘉靖甲子(公元1564年),钱穀五十七岁,为书法家张凤翼专门画了他家园林《求志园图》,使后人能够得以一见当时私家园林的秀美风光。画面院落数重,苍松翠竹,岸柳成行,亭阁水榭布置适宜,环境清丽,意境幽深,是具有典型风格的文人雅士居所。画法精致,皴法细密,画风秀逸文雅,学文征明细笔一路而稍欠笔力,画中自识:“嘉靖甲子夏四月,钱毂作《求志园图》。”钤“叔宝”等二印。引首有文征明、钱毂分别书“文鱼馆”、“求志园”题名。卷后有王世贞书《求志园记》及传光宅、李攀龙、皇甫汸、黄姬水、黎民表、徐獻翼、梁章钜等题跋。经清陈汇、梁章钜、戴植等收藏。

苏州著名的双塔附近有古寺,曰定慧寺,苏轼曾与定慧寺僧颇有交谊。明正统五年(1440年)所刻《东坡先生遗墨》碑跋文记载:“苏文忠公两官杭州,复守湖州,往来湖州,未尝不至定慧寺,故寺中题咏独多。”钱穀《定慧寺图》一轴,专以寺院为表现对象,从山门到佛堂直至殿中的塑像都作了清楚的描绘,是一幅写实风格较强的作品,为我们研究明代寺院建筑的布局、形制、内部装置等提供了形象的资料。本幅自题:“辛酉立春日,为玄照上人作定慧禅院图。钱穀。”下钤“钱叔宝氏”印。引首王穉登题:“钱山人定慧寺图,黄徵君书啸轩记。”尾纸黄姬水书其父黄省曾撰《吴郡定慧禅寺苏文忠公啸轩碑记》。另钤收藏印“家在天津沽上”、“彝斋珍藏”2方。

明世宗朱厚熜登基后,在“兹欲兴道致治,必当革故鼎新”思想的指引下,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朱厚照一切有违祖制的东西全部推翻。他还汲取教训,有意打压抑制宦官及特务组织,裁汰的锦衣卫、内监局等机构的人员超过十万人;为了安抚百姓,强力勘查皇庄和勋戚庄园,还地于民,减免受灾地区的赋税;改革人才选定方法,亲自下旨破格选人才,重用张璁、夏言等贤臣,广开言路,短时间就稳住了局势,甚至隐隐有开辟一代盛世的迹象。 

沈周和文徵明是吴门派画风的主要代表,属于诗、书、画三绝的当地名士。他们继承宋元文人画传统,兼能几种画科,但主要以山水画见长,作品多描写江南风景和文人生活,抒写宁静幽雅的情怀,注重笔情墨趣,讲究诗书画的有机结合。

此时的社会,开始了是思想自由的启蒙,人性得到了逐步的解放,“士、农、工、商”的等级不再适用,商贾与士绅来往密切,平起平坐,文人也无法拒绝城市中优越物质生活的吸引,书画作品被作为换取金钱的商品。掌握了财富的工商阶层往往是文化素养不高的普通百姓,经济地位的提高使他们想方设法将自己的文化身份提高。他们一旦获取了与文人书画家交往的机会,便会用自己的审美品位给对方施予影响,或是接受对方的影响,审美趣味的转变使文人画家和职业画家的界限已经变得模糊,自吴门画派便出现了文人画家与职业画家身份同化的趋势。“文人画”与“非文人画”两大历来对立的传统,出现了相互渗透和融合的现象。资本主义的萌芽,知识分子文人当官已经不是唯一出路,文徵明器重钱穀的才能,大环境对钱穀这样的人越发有利。

钱穀固守于传统,也不再使其画法,傲不可及,更愿意寻求认同。“钱榖点染水墨,便觉心通。山水爽朗可爱,兰竹兼妙,翩翩不名其师学,而自腾踔于艺苑名公间。”社会的审美情趣对于钱穀来说十分重要。吴中地区不仅是文化重镇,也是商品经济的重镇,还刮起一阵“尚奇”之风。文学、思想、绘画等领域“奇崛”之美受到热烈追捧,汤显祖认为“文章之妙,不在步趋形似之间。”显然钱穀守住了冲击。  

钱穀还善书,行法学苏东坡,篆法学二李,小楷法虞、欧,每得其妙于法外,识者以为真有渴骥奔猊、漏痕折钗之势。然为画掩,世罕知者。编有《续吴都文粹》、《静观室三苏文选》等,著有《三国类抄》、《隐逸集》、《南北史摭言》、《长洲志》、《吴中人物志》、《悬罄室杂录》、《悬罄室诗》、《苏州三刺史诗》等。

卢秀辉有《赞钱叔宝》一首,诗云:

孤贫从学犹隔纱,

总恨书意不能佳。

徵明过其室,

悬罄即天涯!

稼墙可栖迟,

读书筑文基。

若非恩师日夕倾,

一任江湖可怨谁?

扁舟书海驰,

文儒之家亦难为。

何处醉倒间,

任心自由飞。

底问无由莫空谈,

窥沙孤影欲休堪。

门前稚子啼,

归客到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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