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杜仲
神奇的杜仲
刘述涛
一
前不久，我在湘西行走，导游把我们带进湖南印象购物店，拿出杜仲牙膏，杜仲精油，杜仲嫩芽来向我们介绍，说到牙膏内含有杜仲的药效，可以去除牙垢、黄牙、黑色牙斑等。而杜仲嫩芽泡茶，又可以降血压，降血脂。尤其是睡前喝一杯，对睡眠有助进作用。导游小姐还说道，杜仲作为一种药物，早在《本草纲目》中就有记载，杜仲色紫而润，味甘微辛，其气温平，甘温能补，微辛能润，故能入肝而补肾。《神农本草经》中也有记载“主治腰膝痛，补中，益精气，坚筋骨，除阴下痒湿，小便余沥。久服，轻身耐老。”
我一边听，一边拿起一盒杜仲嫩芽的包装来看，清晰的看到一行这样的文字——《本草汇言》载：凡下焦之虚，非杜仲不补，下焦之湿，非杜仲不利，足胫之酸，非杜仲不去，腰膝之痛，非杜仲不除……
不知道最后是导游小姐的口才好，会鼓动，还是大家的确感受到杜仲的的确确是一样很神奇之物，对人体的好，好多游客都掏尽腰包，买下了一大堆杜仲的产品。
回到车上，有人惊讶的发现，在这些杜仲的产品标注上，产地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吉安市。导游小姐的解释是张家界属于国家级的旅游目的地，不能够有工厂，所有生产厂家，只能够在外地。所以，产地显示吉安，也就不奇怪了。而我却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杜仲真正的来源地产地，就是吉安。我之所以能如此肯定，同我是吉安人有关。
在我的记忆深处，有一颗树，那就是杜仲树。
二
在我老家的院子里，有一颗很大的杜仲树。杜种树是谁种下的，连我爷爷也说不清楚。爷爷只记得，在他出生的那一年，杜仲树就好大了，一直长在院子的西边角。
我出生的那一年，爷爷已经六十多岁了。爷爷常对我们说，这颗杜仲树是我们家的风水树，传家宝。那一年，刮浮跨风，搞大跃进，粮食放卫星，到最后饿死了多少人。我们家却没有一个人饿死，全因为有了这颗杜仲树。奶奶带着我母亲，摘下杜仲树叶剁碎了和在面粉里煮糊糊，一家人吃了不觉得饿，还精气神十足。到后来，树叶摘没了，就采下树枝熬水喝，我们一家人喝了杜仲水，没有一个人得浮肿病的。就这么依靠着这颗杜仲树，我们家才渡过没米下锅的那段日子。
老话讲，家有杜仲树，皮可值千金。足见杜仲皮的珍贵。杜仲入药的部分，其实也就是杜仲皮为主。
采剥杜仲皮，成为了一年当中，我爷爷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剥杜仲皮的时间一般都是在每一年的初夏，那段时期的雨水正多，树木正茂，也正是给杜仲树剥皮的好时候。
真的到了给杜仲树剥皮的那天，我爷爷会点起线香，燃起鞭炮，先祭拜天地，再祭拜祖宗，最后，还走到杜仲树下，插上本柱香，摆上一碗斋饭，祭拜杜仲树神。祭拜的时候，爷爷的嘴里还说着一些感恩的话语。
当所有的仪式结束之后，我爷爷用两根红绳围住要截取的那段树皮的两头。爷爷这才拿出头天晚上磨得锋利的一把弯刀子，在杜仲树干的分权处以下轻轻的横割一圈，再用弯刀与之垂直呈丁字形下刀割开，又在另一边的红绳处开始切割一圈。然后沿着竖割的那道刀口，小心的挑起，一边挑，一边用弯刀子慢慢往内剥。切割树皮，凭的是爷爷的手劲。不一会儿，那杜仲的皮就顺顺当当的剥下来了。
剥下杜仲皮后，爷爷会立刻用块塑料纸将剥了皮的树段围住，然后又用红绳系稳。还不忘记交待我们这些小孩子，不要去乱动，谁乱动就斩断谁的手。
我那时年少，不懂得对万物要有爷爷的敬畏之心，怜悯之心。我在边上还不断地问爷爷，你怎么不多割一点。爷爷凶我，你手指破了点皮，就哭爹喊娘，知道痛。杜仲树难道就不知道痛？
慢慢长大，才明白爷爷的苦心，正是爷爷对于这颗杜仲树的怜悯，懂得索取之前，更要呵护，我家杜仲树才能够生长得如此茂盛，以更多更好的皮来回报我家。
剥下来杜仲皮，爷爷先用煮开的水洗一遍，杜仲皮一经沸水烫就伸展变平，爷爷就将一张一张的变平的树皮层层重叠压紧在一起，然后上面加块木板，再压块青石，让杜仲皮慢慢发汗。一个星期过后，爷爷把青石搬开，把木板掀去，将杜仲皮一张一张摆开晾晒。晾晒一天之后，爷爷放倒团箕，将杜仲皮放到他切烤烟的切刀底下，一片一片的切成指甲大小的杜仲片，让这些杜仲片在团箕里面晾晒几天，就可以收好了。
三
一般晾晒好了，收购杜仲的老齐也就来了。老齐是我们那片有名的老中医，他的身边，随时都跟着一群的徒弟。有人笑老齐，你也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老齐说，我最怕的就是手艺没学精，人一提就说这是谁的徒弟，那才是脸上无光。有人还说，老齐能两手同时给人号脉，并且又稳又准。老齐两手同时打脉我没看过，但老齐给我表哥治病，我倒是瞧得清清楚楚。
那时，老齐上我家，从来都不是空手，不是带着下酒菜，就是手里提着各种礼品。到了我们家，奶奶烫上一大锡壶的米酒，炒上几个下酒菜，老齐就同爷爷喝上了，两个人有时有说不完的话，有时什么话都不说。老齐临走的时候，爷爷把杜仲皮取出来交在老齐的手上，老齐把钱放到桌子上。多少钱，随老齐给，爷爷从不过手，都是奶奶拿了。
奶奶说，老齐拿回去的杜仲还要加工，或是用食盐，或者用酒制用蜜制，还有做成杜仲炭。
有一年，老齐来我家，正好看到我表哥一脸苦相的坐在奶奶边上，他只看了我表哥一眼。临走的时候，抓出一把杜仲皮对我奶奶说，老嫂子，叫你那外孙拿去炖猪腰子吃，炖的时候放点酒进去。隔一天吃一回，吃他半个月后，再行房事，我保证他明年就会有一个大胖小子。
还别说，我那表哥正为生孩子的事发愁，那天他媳妇又同我姑姑吵了嘴，干了一架回了娘家。他来找我奶奶，就是想让我奶奶劝劝我姑姑，别老是拿没孩子同他媳妇掐。谁知道他福气来了，只被老齐看了一眼，就知道他肾虚腰痛，步履不坚，阳痿，遗精。老齐的这一把杜仲皮炖猪腰子，让表哥第二年真的就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还有我爷爷，过了七十岁，老齐总给我爷爷带药酒，药酒里自然少不了杜仲。老齐老对我们说，杜仲是个宝呀，老了少不了。原来杜仲泡的药酒，可以补肝肾，健筋骨，降血压，治尿频等。
后来，我的爷爷活到了九十九岁，我的奶奶活到了八十八岁，我的父亲活到了八十九岁，我的母亲也活到了八十四岁。人们都说，我们家有长寿基因，可唯有我的家人们知道，这是我们家对杜仲情有独钟的结果。
四
现在，我们家炖汤是少不了放杜仲。我时不时的会记住老齐说的，杜仲补中益气，健筋骨。有时候，我们家煮冬瓜，都会放点杜仲，这也是老老齐告诉我们家的方法，他说，杜仲煮冬瓜，那能补肚肾，利尿化痰，降低血压。有时候煮粥，我都会丢几片杜仲进去，让自己品尝小时候，我奶奶煮粥会摘一把杜仲叶切了放进去的味道。
只可惜，等到我们大了之后，就一个个离开了老屋，离开了老院子。慢慢的老屋老院子只留下了我的父母。前些年，随着我的父母离世，老屋再也无人打理，院子也变得荒芫，那颗杜仲树也慢慢的枯萎，离开了我们。
最近的这一次湘西之行，又重新勾起了我对杜仲的兴趣，我去翻书本，我去查杜仲的字眼，我才发现，杜仲全身都是个宝。《神农本草经》中介绍它能治主腰脊痛、补中益精气、坚筋骨、强志、除阴下痒湿、小便余沥。《名医别录》说它能治：主脚中酸痛，不欲践地。通过现代的医药研究，杜仲更成了一位万能药，不但能抗肿瘤，治肾虚腰痛，还可能提高免疫力，起到搞菌消炎的效果。特别是杜仲胶，还被利用到高端科技之中。
真没有想到，原来那么不起眼的杜仲，现在竟然成为了人人追宠求得大健康的对象。杜仲离我们的生活又近了一步，有一些厂家，竟然开发出杜仲面条、杜仲豆芽、杜仲糕、杜仲香肠、杜仲果冻、杜仲果汁、杜仲奶粉、杜仲饼干等一系列具有杜仲元素，又有食品味道，兼顾养生健康的食物。
前些天，我有幸走近了吉安一家药业公司，他们正围绕着杜仲领域进行全方位的布局，他们有自己的杜仲种植基地，也有自己的研发团队，还有已经研发出来的产品，全公司打算以杜仲为核心，把杜仲做成30亿元的中药大品种，形成自己的拳头产品，走向市场。
我走进他们的基地，看着种植园里，一颗又一颗长势喜人的杜仲，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年，我站在爷爷身边，看着他，正用弯刀子割剥杜仲皮的样子。此时的爷爷，满脸的敬畏，满脸的神圣。我心里想，当我们保持对自然界，对一颗树所应有的敬畏的同时，那颗树也会因为尊敬，而给予我们应有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