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廖林作品 | 柴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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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小山村处于两道狭长山梁的平行线内,天然就是山沟沟了。比巴山深处的山沟而言却也堪称开阔之地。因为偏远,所以至今都没通上天燃气。乡亲们的饭菜、牲畜的伙食,全靠柴灶烧煮。柴禾算是大山深处最普通最低廉的生活必需品了。
老家的田大都为梯田,地要么在山脚要么在山腰。庄稼人种田地爬坡上坎,甚是辛劳。坝子里的姑娘总愁嫁到此。由于田地面积较少,农忙时节就那么几天。闲时,男人们则要去另寻活干补贴家用,女人和孩子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捡柴割草了,喂牛点锅之用。
老天还算公道,每家每户的柴山坡很多。两道山梁给了农户们最无私的馈赠。柴薪所需,取之不完,用之不尽。田边地角,荆条杂草全被妇女儿童团扫荡干净。细长的茅草捎尖到背篼边沿,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显得满满当当。倒在院坝晒上几个太阳,架到灶孔里点锅引火,熊熊燃烧,毕剥作响。放眼整条山沟阡陌交通,随时平整干净,少有杂草挡路,行走十分便捷。这纯属割草捡柴人的功劳。

每逢立冬节左右,红薯挖过,小麦点完,便是一年一度“砍山”的日子。打散工的男人们回家了,磨刀霍霍,明光放亮,青篾条划了一大把。女人们准备好手套和镰刀。大家便向自家的柴坡出征了。一般都以砍伐灌木、藤或割草捞叶为主。还要剃些柏树的枝丫,做烟熏腊肉好得很。黄筋条、马桑子、面格藤、茅草、梭草、羊胡子草……干干净净割完砍光,打成捆,捎到背架上,“嚇哧嚇哧”背回家。活柴很重,一背架从山上下来,保管两股战战,汗流浃背。看到墙边码得齐齐整整的捆子柴,想到烧锅之必需,累并快乐着。不到一周,两道山梁就好像理过发一般,剩下一些稀稀疏疏的乔木了。柏树留着云朵样的髻。山的肌肤也显露出来,一览无遗。山间特大的石包,幽黑的山洞口,崎岖陡峭的山路,远远的都能见到。
屋后的青㭎树坡最叫人记忆犹新。每逢“砍山”之际,黄黄的叶子在枝头时远远的映红了大片山梁,落在地上仿佛给山穿上了一件厚厚的黄色披风,气势压过二月之花。这树叶也在一年一度的扫山之中很快就被竹刮刮捞得干干净净。这光溜溜的山坡在夏雨的浸袭后,在炎阳的烘烤下,最爱长出野山菌,必须是地道的山货了。青㭎菌、红菌子、马蹄包、鹅蛋黄、樵棉菌、三瓣菇……和柏丫烘过的腊肉或炒或炖,那粘稠的汁水,泥土的芳醇全都浓缩在这大山的极品之中。拣菌子最简单的法则:没浆的,虫吃过的人都可以吃,反之如芝麻菌、石灰菌等绝不能拣食。山里的孩子对这一法则谙熟于心。几十年实践所得,几十年乐此不疲的,没有谁会担心中点什么毒的。
更有趣的是,大人们在山上劳作之时,孩子们顺着极陡的梯步,爬上几间屋合起来那样大的石包,山外之山,千沟万壑尽收眼底。神清气爽之余,小伙伴们用石子画个“狗卵子”棋走走,争得面红耳赤,不亦乐乎!

多少年过去了,随着封山育林、退耕还林的国家政策有力推进,随着青壮年劳力外出劳工的匆匆步履,山里的土地、柴禾终归还是还了回去。大山也因此换了新颜。树不再砍,丫不再剃,草不再割,落叶不再刮——现在的山呢,茂盛、浓郁、苍莽……很难形容,就一个绿字也行,尽量发挥我们的想象。呜呼!山路上不去了,山洞看不见了,大石包上的“狗卵子”棋最多定格于上个世纪。青㭎树坡上落叶厚了,野山菌的生长也不及往日。农民们弃耕严重。田间小道,杂草丛生,行走艰难。这个时候,柴禾显得弥足珍贵。幸好村里通公路了,炭圆进村了,缓解了老百姓的燃料之急。
柴灶烧惯了,大家还是喜欢屯些柴禾备烧。宅基地、自留地周围的树,枝丫被剃得高高的;竹林里倒伏的竹子,砍成节码在墙边;竹叶刮了又刮;玉米、黄豆、花生的秸秆一定要弄回家。这些柴禾成了农户房子四周长期的摆设,多少年的柴禾都有。会收拾的打成捆堆放得整整齐齐,俨然一道风景。不爱收拾的,三五年的柴禾堆在阶沿上,乱七八糟,大煞风景。母亲年迈了属于第二种。她讲,放在阶沿上方便拿起烧,但我还是执拗地给腾到杂屋间去了,一下子敞亮了许多。不管怎样,大家都舍不得丢弃。
再后来,老家修好了便民路,和村社公路相连。青山绿水之间,行走方便了不少。老百姓的土地也都流转出去集中经营。听说离通天燃气为期不远了,柴禾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吗?

作者简介:廖林,男,“两德”故乡四川省仪陇县赛金镇小学语文高级教师,仪陇县作家协会会员,喜欢旅行、读书写作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