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蓬老街的那碗冷饮
头蓬老街的那碗冷饮
文/碧叶莲天
盛夏时节，天气炎热，女儿吵着要喝冷饮，而且非要冰箱里冰过的，说那样吃着才过瘾！我怕她牙齿不好，总是限制着给她买！有时出门在外，口渴难耐，看到售卖店五花八门的饮料，着实纠结，不知道选哪种，可以既好吃，又对身体伤害小一点！踌躇之余，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吃过的那碗难忘的冷饮！
我七，八岁时，父母在围垦“四号闸”那边承包了几十亩田地，用以谋生，我对那片广袤的土地充满了向往之情。到了暑假，我便会跟着母亲，一起去围垦，度过两个月的假期生活！
我们在莫家港上车，沾满尘灰的客运汽车，一路颠簸，走过方千娄，经过靖江，行过义盛，再到达头蓬总站，是时我已是晕头转向，几近呕吐，年纪小再加上长途跋涉，每次晕车都很厉害！
好在，母亲犒劳我的方式，就是有一碗极其美味的冷饮——红枣银耳羹可以吃！物质条件匮乏的年代，那是多么诱人的一件事！想到有冷饮吃，我的晕车毛病好像好了一半，步子也变得雀跃不已！
我记得那家冷饮店在头蓬老街上，好像有两层楼！我们往往是走到二楼就坐，宽敞的厅堂，八仙桌和凳子一一安放着，天花板上有浅蓝色的吊扇，哗哗地转动着叶子，送来阵阵凉爽的风，让人感觉很是舒服！母亲总是会点上两碗“红枣银耳羹”，然后娘儿俩，坐在八仙桌旁，静静地等待服务员把冷饮送来！在等待冷饮送来的这段时间，我觉得我是非常兴奋与充满期待的，仿佛所有旅途的劳累，都即将有了回报！
戴白色帽子的阿姨终于端来了“红枣银耳羹”，我细细端详着，切得细碎且颜色白嫩的银耳，中间有几颗饱满的红色枣子，姜黄色的汤汁，用手触摸碗沿，一种冰凉沁人心脾，轻轻一闻，有种食物的芬芳香气直钻鼻孔！我拿着调羹，一勺一勺地慢慢吃着，舌尖，瞬间被食物的甜美和清凉所融化，银耳脆爽，红枣甜糯，而汤汁更是清盈可口，晕车后的混沌，似乎被一阵阵清凉所稀释，人变得精神起来！每每，当一碗“红枣银耳羹”下肚时，总是会有意犹未尽的感觉！店里还有其他冷饮，如绿豆汤，果汁等，那时红枣银耳羹是一毛钱一碗，绿豆粥是一毛五分，而果汁则最便宜，只要七分钱一碗！我们吃的最多的便是红枣银耳羹，似乎它代表了冷饮所有的优点！夏季里，喝一碗这样的冷饮，似乎才对得起这个炎热的天气！
“四号闸“是一个地名，以闸命名，还有一个“三号闸”在它南面约二公里处！“四号闸”是个热闹的小集市，菜市场，小百货店，饭店一应俱全，满足了四乡八邻购物和消费的需求！
“四号闸”的主道路是一条高高的大坝，大坝两旁树木葱郁，而有些店面，就建在大坝的下方，感觉有种幽深静谧的美！我们有一户邻居，来自于诸暨，他们家好多亲戚，都在围垦扎根，女主人的妹夫一家，就在这大坝下开了一家饭店，暂且叫“吴氏饭店”吧！
80年代末，改革开放十年左右，农村经济风生水起，再加上围垦承包户多，买卖农作物频繁之极，免不了要应酬办事，因此“吴氏饭店”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八月盛夏，阳光炽热，高大的香樟树遮天蔽日，想要把阳光，牢牢地挡在外面。知了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歌唱着！“吴氏饭店”就掩映在这一片绿色下面！
饭店是两层小楼，临河而居，白墙红瓦，在那时也算是比较好的建筑！一楼是厨房，储物间，还有大堂，二楼是小包间！一楼的储物间，总放着许多啤酒，还有汽酒，汽水。老板家有个女儿，和我年纪差不多，我们几个小伙伴便常去她家玩。看到汽酒，汽水，忍不住会眼馋一番！不过父母亲对自己节约，对我还算慷慨的，平时会给我点零花钱，汽酒也是时常可以喝到的饮品！
饭店里最有特色的便是猪头肉，鹅肉，鸭肉等熟食！饭店老板自己是厨师出身，烧的一手好菜，他烹煮出来的食物，色香味俱全。有时，远远地走在“四号闸”桥上，都能闻到香气！特别是猪头肉，有一种干洌的，醇厚的，浓郁的肉味，闻之幽香扑鼻，食之满口酥油，肥而不腻！围垦是海涂沙地，这里基本都是干力气活的农民，你想啊，天气炎热，干活累了，饥肠辘辘之时，来这个阴凉的饭店，喝点小酒，配点花生米，猪头肉，再吃上一碗香喷喷的米饭，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猪头肉是发物，那时候的劳动人民似乎也都很健康，无需忌讳这点！有时候家里没菜，母亲也会来这里买熟食！附近的邻居，要是宴请宾客，就会来“吴氏饭店”，他们大快朵颐地喝着啤酒，吃着菜肴，主菜肯定点一碗当家小菜“猪头肉”，似乎这样才尽了主人家的地主之谊！有时候邻里之间打赌开玩笑，便会豪气地说“好，今天我若输了，请你去“吴氏饭店”吃猪头肉”！瞧瞧，这猪头肉，居然成了地方标杆性的美食！
父母在围垦一呆便是十多年，直到90年代中期才回来，“四号闸”也成了我的第二故乡！几年前，我耐不住乡愁，独自去了“四号闸”探望，可是已经物是人非，大部分地方都已变成大马路，四号闸孤零零地矗立在马路边，全然没有了当年的气派！我们原先大队有个新造公社，幸好还留着，不过也已经是残破不堪，此情此景，让人不免感伤！
时光荏苒，社会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尽管现在物质条件好了，对于美食的追求也是触手可及，但有些味道终究是抺不去了的！就像头蓬老街的那碗冷饮，就像吴氏饭店的那碗猪头肉，它们兜兜转转，留存在岁月的深处，也永远地留存在我的脑海里！